“太子殿下,皇上有請。”那日太子夜訪回來,一行人剛要回府上,卻被早已在門口恭候多時的溫公公叫住。
對方開門見山,一句客套話的功夫都捨不得給。
府上的大管家考慮周到,上前跟溫公公交涉了幾句,意思是容太子稍作休整,換套行頭再去拜見皇上。
溫公公掃了一眼那馬車,再看看這趕馬車的人,雖說是都畢恭畢敬,但看得出精神渙散,定是夜裡沒有休息。
嘆了嘆氣,背過身去,叫管家抓緊時間。
踏月而出,披星歸來。太子這趟出宮夜訪屈飛沉,換了便衣,只帶了幾個貼身侍衛,本不該有旁人知道。
當然,就算有。也不足為奇。
這天底下的事,到底是瞞不了皇上的。
待到了殿上,只見皇上一手摸著棋盤,一手把弄著佛珠。頭也不抬,直接開門見山:“小兒昨日夜出,可是要見什麼重要的人物啊?”
東宮就算是有暗樁,也只能是知道太子出門,並不知道他究竟去哪,見誰。
但是能讓皇上這麼急切要見他的理由,就算是個呆子也能猜中,必然是跟丹爐相關了。
“見一位舊友。勞煩父皇擔心了。”太子並不是很有把握。又或者帶著幾分僥倖。
皇上直起身子,用眼角看鎮定的太子,清晨的陽光一縷縷的灑在大殿之上,照著那塵埃也閃閃發光,頗有種肅穆的感覺。
皇上頓了頓:“是哪位舊友啊,能讓太子不顧身子深夜出行?”
太子猜不透,皇上這句話的重點是落在不顧身子,還是舊友上。又或者,兩者皆有之。
如果是舊友,基本上已經表明他認定了是屈飛沉了,皇上深知平日裡太子對宮中眾人,無一上心。
要是真有哪個人能上太子深夜眼巴巴的要去見的,估計只有屈飛沉了。
這種事就是他人看得清清楚楚,當事人本人可能糊塗。對啊,還有誰能讓太不顧身子深夜造訪的?
太子自知沒有再周旋的必要的,索性把話攤開來說。
“父皇,兒臣從屈飛沉那裡得知了一些新的線索。本來想事情有個眉目再一併上奏父皇。”太子小心觀察皇上的臉色,皇上毫不驚訝,裝都不肯裝一下。
果然是一早就全部知曉,這種感覺就像是,甕中之物,勢在必得。天遙路遠,這是個不好的徵兆。
太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繼續道,“屈飛沉回憶,那時截他的一夥人,有幾個人曾經對話被他聽見,口音特別,不像是當地人。”
“這叫什麼線索,那是哪裡口音他可曾記著?”皇上來了興致,但是又表現得平淡。
“兒臣不知,兒臣正欲全力追查,定幫父皇尋回那玉虛仙蓮。”太子一夜未休,跟父皇對話,雖說只有三言兩語,卻消耗了不少精神。此時身體有些乏了。
見父皇半倚在龍椅上的樣子,像一個垂垂老矣的父親,又像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天下百姓,父母子女之間那種毫無顧忌的那種暢所欲言,太子從記事起就從沒有過。
以前不會有,以後更不會有了。
皇上看得出太子眼裡佈滿血絲,也知道他是沒有休息,側了側身:“兒啊,你記得父皇跟你說過。朕這江山社稷,早晚有一天是你的。天下父母,誰不疼愛孩子。你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你想要的朕都給你。於朕而言,只不過想找一僻靜之處,頤養天年。”
說著給旁邊的溫公公使了個眼色,命人賜了座。
“一旦拿到這玉虛仙蓮,朕便可功成身退,國家交給你治理。朕也可以安心了。”
皇上一輩子最關心的事就是這玉虛仙蓮。
眼下,便成了皇上的一塊心病。
太子認真聽著,這些話父皇已經重複很多遍了。
四個月之前,太子也是將皇帝的這番話複述給了屈飛沉。
屈飛沉那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決定幫一把太子,就懵懵懂懂的踏上的尋寶之路。
此路兇險,再也沒走出來。
太子總覺得今天皇上,話裡話外有那麼幾分威脅的意味。
心道,你倒是什麼都給我,但是也從來沒問過我,我想要什麼。
不過這也不重要,身在皇家,哪能有那麼多自已的想法。能有的和該有的,都只有符合你這個身份的附屬品而已。
“兒臣知罪。”太子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只能出口一句知罪。
畢竟,那玉虛仙蓮,是在他的人手上丟失的。不管怎麼追究,這個連帶責任是逃不掉的。
皇上對他的懷疑也不無道理。畢竟是玉虛仙蓮,誰能真的沒有那麼一點心思?
此時溫公公來報,一隻手捂著湊近皇上:“皇上,大皇子與三皇子求見。就在殿外。”
皇上毫不顧忌,故意提了提音調;“無妨,讓他們直接進來便可,正好老二也在。”
說罷看了看太子,太子一顆心沉到了谷底,怎麼這麼巧,走不掉了。
剛還想著回去休息一下。這會口乾舌燥在這站著,半天連口水都沒得喝。
大皇子三步並做兩步地跨了進來,人高馬大聲音洪亮;“參見父皇。”三皇子身形瘦弱,跟在後面。全無皇子的樣子:“參見父皇。”
兩位皇子看到太子也在,裝模做樣的行了個禮。這兩個煞星,過來做什麼。太子心裡不悅臉上勉強擠出一絲一點禮貌性的笑容。
大皇子給三皇子使了個眼色,接著說道:“今日母妃感染風寒,我與三皇子進宮過來看望母妃。想著既來了宮中,必然先來給皇上請安,再去儲麗宮母妃那頭。”
皇上這才想起綺妃近日身體抱恙,自已確實少了幾分關心。便不再為難太子,派人去稟報,與二位皇子一同移駕儲麗宮。
馬皇后早逝,皇上思念成疾,從此不再立後。所以那綺貴妃,雖說是妃位,其實也就是半個皇后了,只是有實無名而已。
太子是馬皇后的兒子。皇上對他早先也是寵愛有加的,只是這幾年,慢慢變了點味道。
太子也說不上來,不知道從何時起。也不知道變了哪些。
皇上想說讓太子一併去看看綺妃,太子藉著身體不適告辭。
太子遠遠看著他們父子三人遠去的身影,心裡道,大皇子剛剛明明是有事要奏。見他在場,便不再言語。想必那件事跟他有關,莫不是也跟屈飛沉有關。
我該怎麼做,才能護得屈飛沉一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