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別饞了,我給你留一塊就是了。”齡官邊說邊從金盤上拿起一塊蓮藕糕,遞給了小豆子。
“大家都來試試嚐嚐宮內的美食,平時可吃不著的。”
小優伶們圍了過來,你一個我一個瓜分,品嚐起糕點,一邊討論利用這錢買什麼東東或者女兒家的私人物品。
戲班裡充滿了歡聲銀鈴的笑語,氣氛異常熱烈。
“咿咿呀呀——”突然間,一陣悲悽的二胡試拉聲劃破了賈府喜宴的歡慶。
二胡的聲音拉破那尖銳而突兀的音響,
像一把生鏽的鋸子,在玻璃上猛然拉動,
發出一陣陣刺耳,酸爽難耐的聲響。
又如寒鴉一聲聲尖叫。
讓人心頭一緊,耳膜顫慄。
十二小優伶扭頭一望——七爺正坐在一旁,專注地將古代五音——宮、商、角、徵、羽。
他想要將五個音階化為二胡的拉法。
突然,那破音又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切割著空氣,也切割著下面每一個人的心。
“嘿嘿嘿!”賈寶玉在下面暗暗發笑,“這二胡聲雖然刺耳,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嘛。”
但是,對於一干金釵子來說,這聲音卻如同‘鬼音’煉獄般煎熬。
那聲音是直接刺入她們靈魂每一個角落,個個強忍著頭耳的難受,緊皺著眉頭的。
林黛玉更是難受得緊。她本就體弱多病,病嬌一名。
聽了一分鐘之後,她忽的感到胸悶氣短,仿有一塊大石頭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來。
“嘔~嘔~”她緊捂著胸口,臉色蒼白,彷彿隨時都會暈倒過去。
“哎呀,這是怎麼了?快停下,快停下!”王熙鳳見狀,連忙向臺上呼叫制止賈荻。
“賈荻,你別拉了,再繼續下去,只怕林姑娘都要受不了了呵!!”
賈荻連忙停下手中的二胡:“抱歉,抱歉,我在嘗試將五音化為二胡拉法,初時一試並不盡如人意,沒想到會這麼刺耳,大家沒事吧?”
“阿你……”
“這這這這這這這……荒謬!”
“你連五音也不懂,你上什麼臺?你不是瞎搞麼?”
“就是就是,元妃娘娘好不容易來一趟,你怎麼出現這種鬧劇?”
賈赦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嚴重不滿:“踏馬的,本是歡聚一堂的大喜事,卻被你這如送葬一樣刺耳的二胡聲給攪和了,我差點也讓你送走了,不知所謂,成何體統:?”
賈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鄙視:“賈荻,你闊以嘛,我嚴重懷疑你在成心搗亂,掃興,掃興!胡鬧!胡鬧!”
賈蓉搖著扇子,一臉不耐煩:“可真是會挑時候,娘娘在此,拜託你用一下腦子,莫非是想讓咱們賈家顏面掃地不成?快些退下去,別再在上面添亂,真TM的丟人現眼的了!”
賈薔冷哼一聲,口上盡是不屑:“哼,賈荻,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由得你胡來?
五音不全還敢上臺獻醜,匹夫之勇,不適音樂殿堂,還不快些退下,
免得讓娘娘和眾位姐妹更加難堪!”
賈珍撇了撇嘴,語氣中滿是嘲諷:“賈荻賢侄啊,我也是佩服你的膽量,你無腦的展示你的‘才華’?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連賈環也忍不住開水吐槽:“這半吊子水平,還敢上臺獻醜?如果是這樣,我上我也行!”
賈元春睇睇他:“荻弟弟,可否?”
“歐了歐了!”
“什麼玩意兒?”
“瘋了吧這是?你嘔什麼?”
“沒文化真可怕!”賈荻搖頭晃腦,“寶琴妹妹,你來給我翻譯一下這個大不列顛顛的洋文。”
“什麼大不顛顛?”賈家男丁女士們集體石化:“你顛了吧?”
寶琴妹妹輕輕掩嘴一笑,團扇一摁,眼中閃過一靈氣:“七哥,你說的這‘大不列顛顛’的洋文,可是指那遠方的國度——英倫敦國的語言嗎?
只是這‘歐了歐了’,是俚語吧,我猜猜意思是說:同意、應允,沒有問題。”
“哈哈,寶琴妹妹果然見識超群,聰慧絕頂!”
賈元春莞爾一笑:“荻弟弟,你可彈嗎?不行就別垃了,林妹妹可受不了!”
“沒有問題的。”
賈荻遙望林黛玉一眼:“各位,我根據某人的故事,作了一首歌曲:《葬花吟》。”
“你怎麼會知道——”賈寶玉瞪大眼睛,臉紅耳赤,側面望著林黛玉。
這可是兩人之間的小秘密,除非是表妹自已講出來。
林黛玉心中一冷,眉頭緊蹙,那心被一陣刀風颳過,眼神很受傷。
她沒想到,賈寶玉竟然懷疑自已與賈荻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股酸楚猛地湧上心頭,她緊咬著下唇。
“你……你竟然懷疑我?”林妹妹猛地轉身,不願看他多一眼。
“哎呀,我……不是。”賈寶玉頓時湧起一股悔意。
“好妹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驚訝,賈荻怎麼會知道我們的……”
“哼,別跟我說話。”
“我……”賈寶玉還想著安慰幾句話。
這時候,賈荻開口了:“各位姐姐妹妹,溫馨提示,請你們拿好你們的小手帕,準備擦眼淚,鼻涕。”
“還有,各位兄弟們,也一樣,免得到時候用衣袖擦鼻涕!”
“什麼?”
“哇哈哈哈哈哈——”
“哎喲喂,賈荻,你這是唱的哪一齣?賈荻,你以為你是誰?樂神麼?”
“賈荻啊賈荻,你這是要上天嗎?還溫馨提示,我看你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我一生灑脫!”
“哈哈哈,賈荻,你承包了我一年的笑料,我建議你在上面講笑話更合適。”
“嘿嘿嘿,什麼叫做大言不慚,什麼叫做吃多了大蒜頭,今天是完美詮釋!”
賈荻伸手一按:“肅靜——”
元春姐姐開金口了:“都給我安靜下來。”
“啍,看你怎麼丟人現眼!”
突然間,一陣淡淡哀愁雜夾著悲涼淒冷的二胡拉聲劃破了賈府中的寧靜。
“這……”眾人的心神瞬間被牢牢抓住並鎖緊。
林黛玉更是如此,整個人猛地轉身,望向臺上的年輕男子。
只見他拋去了放蕩不羈,那眉、那臉,那眼神透露出一絲絲的憂傷,
那聲音如同寒風中的孤雁,哀婉。
那聲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淒厲與悲鳴。
那聲音開始猛烈加強,一陣一陣悲風席捲開來。
卷的眾人的心肝震顫,鼻頭開始發酸,眼眶開始發紅。
淚水哽喉,不上不上。
沉思,憂傷,憤懣,抗爭,失敗,無奈,不甘...……
往復迴圈折磨你!
心靈哭泣之聲不斷加深。
林黛玉整個人發抖,死死咬著唇:“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淨土!”
賈荻表情顯的很無奈,很悲傷,很心痛,很不甘,很意難平,伴隨著二胡聲如流水般噴湧而出……
音樂是悽婉而又憂傷,令人彷彿聽見一個痛苦憂傷的靈魂在哭泣、在絕望中掙扎,在低聲聲悽悽苦苦在向世人訴說著自已的不幸一生過往……
哀怨婉轉,絲絲入扣。
音樂入耳。
電視劇中的黛玉就在賈荻的腦海清楚浮現,一片片孤寂、一句句死絕、一絲絲血紅,慘白的臉,乾裂的唇,失去靈魂的死黑眼神充塞胸間。
二胡聲如泣如訴,悲傷逆流成河。
“嗚……”
“嗚嗚……”
“嗚嗚嗚……”
這一聲哭泣不知道是誰先哭出,
卻如瘟疫一般縵延,淚崩如決堤,停不了,停不了!
老一輩的人聽著,老淚縱橫;中年人們緊咬著唇,試圖阻止淚水的流淌,卻終究還是無法抵擋那悲哀連綿不絕的侵襲“潸然淚下”;
小孩子們雖然不懂其中的深意,但也被那哀傷的氣氛所感染,隨大人嚶嚶嚶地哭了出來。
那些信誓旦旦不哭的男丁們,平日裡總是嘻嘻哈哈,死了阿爸也不哭一下的人。
此刻,卻也哭得稀里嘩啦、鼻涕一把一把的——噼裡啪啦。
完全沒有了平時的堅強男兒模樣。
整個賈府被一股沉重的悲傷的氣氛所籠罩,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哀婉的二胡聲中,無法自拔,無法自拔。
賈荻的個人獨奏彷彿有一種神奇魔力,
將所有人的情感水龍頭擰開了。
嘩啦啦!
嘩啦啦!嘩啦啦!
“依……”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二胡聲漸漸消散在空氣中時。
全場仍然沉浸在那份無比濃烈的悲傷之中,久久無法言語。
尤其是結尾,給人留下一種無奈回聲,儼然一種極度痛苦絕望的呻吟,聽得令人心碎!
“曠世之曲!”
“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二胡絕曲,道盡人間悲涼。”
“千古絕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人聽人痴,骨聽骨碎。這讓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心愛亡妻,哭得不行了,嗚嗚~太難受了!”
“如泣似訴……”哽咽咽喉!
大哭:“汝死我葬,我死誰埋!生前既不可想,身後又不可知;哭汝既不聞汝言,奠汝又不見汝食。紙灰飛揚,朔風野大,阿兄歸矣,猶屢屢回頭望汝也。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賈荻所譜寫的乃是千古絕唱,此曲把那葬花的人悽美、她那一生坎坷命運,對天不公之發問的怨恨情緒,刻畫的淋漓盡致。”
“那二胡聲,時而高亢如泣,時而低沉如訴,如泣如訴、無盡悲涼,正是二胡的靈魂!”
賈荻:“千紅一哭,萬豔同悲,這人世的悽風苦雨誰知?”
一中年人拍案叫絕:“斯曲妙絕,斯曲妙絕……愈聆愈醉人心。
大師操弦,撥動遺孀之悲涼,鰥夫光棍之悵惘;道盡孤寡之蕭寂,行役之人之滄桑;
閨中怨女之懊惱,已嫁婦人之委曲,令少婦聞之頓失希冀,其痛楚甚於疾疢纏身。
復又引少年之惶恐,白髮老者之無望;志士之挫敗,庸碌小吏之困頓,致中年男子聽之而心碎神傷,其悲哀華佗再世亦難療治。
少女之哀愁,老嫗之心碎,仕女之迷惘,主婦之辛酸,姨娘之蕭瑟,令深閨的姑娘茫然若失,令落泊的老郎酒入愁腸,令囚籠宮妃越出未央,其無盡創傷即便是上古大仙降臨亦難以慰藉,偶想偶悲!噫籲嚱,聞葬花危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