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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苦難的結束

我十一歲的曾祖父就一直在大地主宋子川家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宋家人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動不動就打罵侮辱。

每天繁重的體力勞動和粗劣又少得可憐的飯食,在不斷的摧毀著宋顯財的身體和意志。

不過好在當時宋子川家的佃戶會偶爾接濟一下他,總是多煮些飯菜,留下一部分給晚上回來的宋顯財吃。

除此之外唯一還關心宋顯財的就是族長宋四叔了,他總是常常在宋顯財出來打豬草的時候,給他塞幾塊蕎麵餅子或者是烤芋頭。

並且在年末的時候,宋四叔還會主動帶著宋顯財,去討要自已的工資,之後讓宋顯財自已藏好。

這些關心也成為了讓宋顯財一直堅持下來的動力。

可惜好景不長,過了兩年宋四叔走完了這一生中最後的時光,在彌留之際,宋四叔讓自已兒子到祠堂神像背後取回來了那個字據。

並把宋顯財叫到身邊,把字據親手交給他,叮囑他以後一定要拿回自家的地,說完後就撒手人寰了。

從此之後,本就孤苦無依的宋顯財,顯得更加的孤苦無依了,陪伴他的,只有每天干不完的活和無休止的謾罵欺辱。

宋子川的兒子叫做宋顯業,比宋顯財大兩歲,這個人比起他爹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宋顯業比他爹宋子川更加的陰狠毒辣,他曾經用馬鞭子逼著宋顯財赤手去拎燒得滾燙的銅壺來給自已沏茶。

在宋顯財,燙得滿手大炮的給他沏完茶以後,他又發瘋似的掄著馬鞭,把宋顯財抽得渾身是傷。

他自已平時也足不出戶,只窩在南院裡,整天泡在書房,一天的吃食,都由他媽給他送進去。

因為不常曬太陽,整個人面板很白顯的陰惻惻的,又帶著些病態無力的樣子。

偶爾見了人又看著靦腆害羞,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只有宋顯財知道他就是一個十足的惡魔。

原先宋顯財是家中獨子,被自已父母百般疼愛,以至於村裡小孩都偷偷叫宋顯財為宋大少爺。

來到宋子川家後,不知道這件事情怎麼被宋顯業知道了,當晚他就對宋顯財拳打腳踢。

一邊高聲叫著:“這個村裡只能有一個宋大少爺,那就是我,你一個狗都不如的人,憑你也配!”

一邊下手越來越重,宋顯財只能弓著身子抱著頭,躺在地上,不敢反抗。

直到宋子川聽到聲響衝進南院來拉開了他,這事才算罷休,從此宋顯財在宋顯業面前就顯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哪裡惹得宋少爺不開心,又引來一頓打。

不過好在,宋顯業大部分時間都神神叨叨的窩在書房裡讀書,宋顯財也不識字,更沒有心思去管他讀些什麼書。

他只堅定了一個念頭,就是熬到十八歲,拿回自已家的地。

就這樣,我的曾祖父一直水深火熱的熬到了第七個年頭,自已也已經十七歲半了。

眼瞅再過半年自已就十八歲了,這時候全省解放的訊息傳來了,隨之而來的就是浩浩蕩蕩的土地改革,百萬農奴翻身做主人。

土改工作隊進村,首要目標就是宋子川家這樣的地主家,自從宋四叔死了以後。

宋子川就更加的肆無忌憚,在村裡作威作福,村裡眾人雖不敢當面指責,但背地裡早已經把宋子川十八輩祖宗罵了個遍。

工作隊一進村,就被眾人圍了個水洩不通,都是控告宋子川家惡行的。

就這樣對宋子川的公審批判大會隨之就展開了,先是查抄家產,凡是佔有外村土地的一律歸還。

本村的一百多畝地也收歸集體,之後又按照各家各戶人頭平均分配。

接著就是家裡的牛馬牲口統統收歸村集體所有,兩院大房,也被平均分給了,村裡的十多戶沒地方住的人家。

宋顯財在宋子川家睡了七年牛棚,自家的房子早就塌了,他也分到了宋子川家新宅的兩間廂房。

在分房時宋顯業死活賴在南院不出來,一邊嘴裡喊著自已有神仙手段,誰敢動我。

一邊又大罵宋顯財是個白眼狼,自家養了他七年,可他卻幫著外人來分自家的房子。

宋顯財對宋顯業那真是除了恨只有恨,只一臉冷漠的看著宋顯業被眾人拉出來丟到大門外。

就這樣,十里八鄉最大的地主宋子川,家裡的田地財產房產,就被分還給了當初被他巧取豪奪的各家各戶手裡。

宋子川吸了這麼多年大煙,早把身子掏空了,又連著被公審遊街,驚嚇過度,從此就一病不起。

查抄家產時,宋子川藏在北院磨盤底下的大煙膏子也被搜了出來,當眾銷燬了。

沒了大煙續命,宋子川躺在床上沒過兩個月就一命嗚呼了。

不過後來有傳言說,宋子川其實還在北院豬圈地下埋了一罐大煙膏,在自已病倒後,他讓自已兒子去偷偷取出來救命。

可宋顯業明白,現在去取,無疑是自尋死路,他想留著那罐東西,等日後東山再起。

於是他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已的父親,在大煙癮和病痛的折磨下,含恨而亡。

不過這些都是傳言罷了,誰也沒有親眼看見挖出來大煙,但從此以後,就只剩下宋顯業和他母親,孤兒寡母相依為命了。

他們被安排在原來宋家大院一進門樓的一間小房子裡住,那裡原來是用來存放木柴和雜物的。

很小的一間屋子也沒有窗戶,剛好能放得下一張床,他媽在床上睡,宋顯業只能在地上打地鋪。

我的曾祖父也已然十八歲了,他沒有拿回自已心心念唸的地,但政府給他分了新的地。

同時也結束了他在地主家為奴為僕的日子,分到地那天,他像發瘋了一樣,跑到祖墳裡。

趴在自已爹媽的墳頭上哭了一整天,直到太陽西斜才轉身回了家,從此以後,他也能堂堂正正的像別人一樣到自家的田地裡勞作,不再受人欺辱,遭人嘲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