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溪合學府東南面的側峰陰影下,幾個身影在小徑蹲伏,為首的人舉著個圓筒機關制物,正聚焦於不遠處雁門邊側的熱鬧街市中。
“符陣有動靜嗎?”即墨辰冷眼垂眸,望向旁邊攤在草坪上擺弄著圖條的男子,見對方搖頭否認,神情又沉下幾分。
李氏遺女言靈甚至能閉口發動,幾乎沒有任何弱點,若非提前在李家廢宅提前埋伏,找到對方的蹤跡幾乎是難上加難,而從山城異動追查到這兒已耗盡了大半兵力,如今這次攔截算是最後的機會。
所幸那女子早已身負重傷,現在龜縮在雁門不過仗著對此處地形的熟悉,城門封鎖後的唯一出路便是再次逃回溪合,作強弩之末。
而此次喚來的符陣大師便精於此類,在此陣之下,只要是有任何生命進行移動,便能迅速察覺。
“有了!在北邊上空!”
符師猛地睜眼指向靈氣引領方向,入目的卻是隻張開著翅膀的大鵝,灰白兩色相間加上雙層絨厚的羽毛,正迅速撲騰著飛向山間。
“一個都不能放過。”正當即墨辰立即下達決斷的同時,符陣中又是陣強烈的波動,比起所謂大鵝的撲騰更大更為強烈,符師趕忙彙報,生怕錯過個關鍵資訊。
黑袍青年斂眸定在圖條上晃動的靈氣波點,發號施令:“南宮你去殺鵝,我去追南邊的波動點。”
話音剛落,就帶著幾人消失於曠野下,南宮無極眉頭微蹙,雖對如此安排並不滿意,但也只能聽令。
“銀電·霹靂——”
頃刻間,一道從天而降的金黃色閃電疾馳而來,劈向半空中的灰鵝!
圖條在符師的操控下會顯示不同的靈氣波動。
例如灰鵝只是個小點,而南邊則是個大點,在雁門戒嚴封鎖的情形下,正常根本不可能出現如此強烈的靈氣波動,十有八九便是李氏遺女的線索。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驚雷和灰鵝的影子,南宮無極等待著兩者相撞,卻未料到黃色閃電卻如觸到屏障般猛地反彈!
“銀電·鼎鐺有耳!”
意識到不對,他雙眸縮緊身體兩側閃現出黃金色的光亮,“茲拉茲拉”的響音瞬間打破了幽林的寂靜,踏電而上,眨眼間便來到了灰鵝旁邊!
“滾。”
下刻,耳側傳來壓低的聲線,一道黑影擋在了跟前並將灰鵝抱入了懷中!
只見對方渾身纏繞黑布只露出雙冰冷泛著殺意的眼眸,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似乎只是在望著個最不值得注目的螻蟻!
“讓我滾?我會將你眼珠子摳出來。”南宮無極絲毫未懼,他勾起的唇畔全是寒意,掌心已泛出千絲萬縷纏繞著的電光,一掌揮向黑影!
李氏遺女果然有內應!
“渡水·時來運轉——”
聽到對方吐出的招術,他頓時嗤笑。
用水去阻電?是瘋了不成!
可空中懸浮著的靈氣順勢凝聚在一起成了條水環繞於對方周側,電光悉數被纏繞其中不得進入半步,竟形成了道鋼鐵防禦!
墨姝根本不想和他多糾纏,燭照在那方拉扯即墨辰等人本就不易,她這方得儘快帶著李瑛撤離。
短短的路途就已過了數十招,餘光瞥向身後緊追不捨的青衣,她抬眸望見了代表著溪合學府的高牆,以及下方的臭水溝,汙水從木製圓管下排放入溪水之中,散發出腥臭之味。
“嘖,還不是要鑽入臭水裡,你們一輩子就和裡面的老鼠般永遠見不得光明,逃得了一時又如何能躲過一世!”
長時間的追逐讓南宮無極的耐心用至極限,眼前的黑影就像是個難以逾越的大山般堅不可摧,次次靈力攻擊都被週轉躲過,他注意到黑影裸露在外的目光,不禁出言譏諷。
“轟隆——”
天空烏雲密佈,在先前的雷聲霹靂下,頭頂逐漸盤旋出道道灰影,大風起兮。
只見原本走入臭水溝的黑影頓住腳,轉過身望來,對方頭頂的布帽在大風吹拂下掉落,黑髮散落汩汩作響,模糊的視線中,對方抬手將懷中的灰鵝放下,而那鵝瞬間化作只巴掌大的老鼠,悄然溜入水溝內消失不見了。
四目對視。
雷聲再次霹下震聾耳膜,淅瀝春雨隨之降落。
“你說得倒不錯,老鼠在大多時候只能走下水溝,可是天之驕子,被老鼠打趴下的你算是什麼呀?”黑影刻意壓低的聲線如同鐵杵在石盤上摩挲的枯槁音,額下清澈的雙眸眯起,不難想象蒙面下的一張笑臉。
“你——”南宮無極見對方走近將防備提至最高,卻仍被猛地擰住了衣領,被捏著向下墜去!
“咔嚓咔嚓——”
整個上身被踩進泥潭,嘴巴脫臼發出刺耳的響音,故此無奈喝了大口泥水,還未等他痛苦的乾嘔,又是一擊重拳在腦門落下,喉間湧出鮮血融於泥中,形成難以入目的棕色!
這人竟還藏了實力!到底是學府裡的誰?
南宮無極想拿起空間袋內的靈器開啟反擊,可對方根本不給他機會!
“砰砰砰——”
衝著他的腦門又是三拳!拳拳到肉,幾乎是絕對的力量在壓制將他按在土裡打!
簡直就是……恥辱!
“老鼠終日躲在下水溝只能吃些殘羹剩飯,而你活在光鮮亮麗的太陽下卻不過爾爾,天之驕子,需要我再用拳頭提醒你世界的參差麼?”
南宮無極雙眸腫脹,臉上已顯出青紫紅痕,更能感受到斷裂的左手傳來的陣陣刺痛,他拼命掙扎著想要從泥潭中站起,可一切都是徒勞,只能聽著俯在耳側調笑的話語聲,以及從天落下的冰冷潮溼觸感。
心臟跳動從未如此劇烈兇猛,似乎每次搖晃都是最後的終章。
“南宮!堅持住!我們來了!”
幽林遠處傳來熟悉且焦急的聲線,以及陣陣腳步。
“啊,我要走了,天之驕子,希望下次見面時可不要再說大話,”即便支援即將來到,可這人說話依舊不緊不慢,一字一句,“何不食肉糜只能蠢人說出口,你……可別做個賤人。”
黑影吐出輕飄飄的話語,南宮無極心中仍未有恐懼,只有無盡的不甘,他努力握緊拳頭想將恥辱銘記在心,可十指在阻斷的神經下根本做不到蜷縮,縱然全身的痛楚令他的大腦一陣暈眩要進入昏迷,可他憑著頑強的意志終是直起了身子,望見了在大雨下消逝的身影——
身影凹凸曼妙,輕而易舉鑽入水溝內消失於眼中。
竟是個女子!
他震驚地瞪大了眼,下刻,終於堅持不住倒入泥內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