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現在的人們,大多數因為勞累、情緒過度、性慾過度,以及天生體質虛弱,這樣的人佔到了十之七八。假如讓這類人一旦因為體虛而感受外邪,如果只知道一味地攻伐病邪,而不顧護人體的元陽之氣,那麼就會像敵人還沒趕走而主人先受傷害,老鼠還沒驅趕而捕鼠的器具先破了,怎麼可以只知攻邪而毫無顧忌呢?因為這種情況而受到傷害,死亡的人已經很多了,這種妄談的錯誤,是第二種。
又有第三種勸誡說:傷寒病人不想吃東西,不可以服用溫脾的藥。根據這種說法,那麼凡是見到傷寒病人不想吃東西的,就都是實熱證了。可是為什麼張仲景又說:“陽明病,不能食,攻其熱必噦,所以然者,胃中虛冷故也。”又說:“病人脈數,數為熱,應當能消化食物而引飲,卻反而嘔吐的,是因為發汗,使陽氣微弱,膈氣虛,所以脈數。這是客熱,不能消化食物,因為胃中虛冷啊。”又說:“食谷欲嘔者,屬陽明也,吳茱萸湯主之。”像這一類說法,難道不是都是寒證應該溫補的嗎?只是傷寒的熱證固然不能吃東西,而寒證不能吃東西的更多。如果因為中寒而不溫補脾胃,那麼元陽必定會脫失而導致死亡。這是妄談的第三種。
又有第四種勸誡說:傷寒腹痛,也有熱證,不可以輕易服用溫暖的藥。根據所說的也有熱證,那麼寒證就居多了。寒痛既然很多,那麼為什麼不說不可輕易服用寒涼的藥,而偏偏禁止服用溫暖的藥呢?難道沒看到張仲景治療腹痛,有用真武湯的,有用通脈四逆湯的,有用四逆散加附子的嗎?有說手足厥冷,小腹滿,按之痛,這是冷結在膀胱關元啊。假使以這種證候也忌用溫暖的藥,那麼寒邪在陰分,能不死嗎?這是妄談的第四種。
再比如第五種勸誡說傷寒自利,不可以一概服用補藥、暖藥、止瀉藥,第六種勸誡說禁用艾灸,第七種勸誡說手足厥冷,不可以一概認為是陰證等說法,總之都屬於禁止用熱的言論,我也不屑於和他們多辯論。只是選取聖賢的成法,明智的格言,再次詳細地在這裡說明,用來解救將來的人,這確實是現在緊迫的任務。
我詳細考察了張仲景的《傷寒論》,看到他所列的三百九十七條治法中,脈象和證候屬於虛寒的有一百多條;一百一十三個方子中,用人參的有二十個,用桂枝、附子的有五十多個。
李東垣又說:實火應該清瀉,虛火應該補養。薛立齋又說:凡是元氣虛弱而發熱的,都是內真寒而外假熱。像這樣的說法,難道都是我編造的嗎?難道子建等人一點都沒看見嗎?如果沒看見,怎麼可以亂說?如果看見了,怎麼敢亂說?
現在看他們所謂的十勸之中,凡是禁用溫補的,佔了八九成,而卻絕口不提一句要戒用寒涼,這到底是什麼用意呢?因此導致後學把他們的言論當作聖經,於是把陰證都當作陽證,把虛證都當作實證,只知道寒涼瀉火的好處,卻完全忘記了虛寒的大害。百姓中元氣充足的人能有幾個,能承受這種潛消暗剝的大害嗎?唉!唉!什麼無能之輩,竟敢妄言十勸,既不能蒐集經典訓誡,明辨陰陽,又不能揣摩虛實,探究疾病的始終和根源,總是不求陽氣的通達,完全不認識寒冷的極致。後學者多被他們愚弄,導致造成終身的禍患,無辜的人暗中遭受殺戮,哪裡想到冤魂的可憐呢?我說到這裡,怎能不將慈悲轉為憤怒,借筆削為箴規,獨自思考深刻譴責前輩,這豈是我的本意,也是因為親眼目睹了許多艱難困苦,難以忍受而嗚咽,實在是有為而發。
大概是因為長期感受這些,又有所觸動,恰好有一個親戚,因為中年過度勞累,患了勞倦發熱的病,我為了迅速救治他的根本,已經快要讓他恢復了,忽然遇到子建這類人,堅持十勸來和我對抗,愚昧的人看見他發熱,反而支援他們,沒有幾劑藥就把一個活著的人置於死地了。因此連同往日所見所聞,更加感到悲傷慘痛,實在是可痛可恨啊!子建,子建,我知道很多冤屈積壓在你身上已經很久了,所以詳細寫這篇論述,來解除你今後可能遭遇的冤孽。你如果有知,還不知道感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