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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目之所及,心之所向

晴朗被她哭得不知所措,一雙手猶猶豫豫地,抱也不是、放也不是。

終於,當她又一次撞向自己的胸口時,他抬手捂住了她的額頭,彎下腰來,直視著她的眼睛,意味不明地問道:“藍鰭金槍魚……有那麼好吃麼?”

機器人是不吃東西,可阿彌卻從他的話裡,聞到了一股醋意。

“不是的。”她抬起眼來看他,在他溫熱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額頭,為她把臉畔的碎髮挽到耳後時,忽然一本正經地回答說,“還是熱乎的牛肉燒餅更好吃。”

藍色寶石的眼中,有洋洋灑灑的笑意。

晴朗微微後退,俯下身來向阿彌敬了一個優雅的執事禮,“好……那我們就一起去吃牛肉燒餅吧……我親愛的,公主殿下……”

此話一出,本來還掉著眼淚的阿彌,突然笑出了聲。

她吸了吸鼻子,又伸手彈了下晴朗的額頭,“我和你說我的心事,是讓你來調侃我的嗎?”

“怎麼會呢,我說過幻想沒有錯,我只是想陪你一起幻想而已……”晴朗輕聲說著,手指溫柔地擦拭過阿彌臉上的淚痕。

“你的手怎麼了?為什麼會有磨損?”

被她發現了,晴朗靈敏地合上掌心,“這個是秘密……以後,我再告訴你……”

他低下頭,笑容一如既往的含蓄。

他們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逐漸亮了起來。阿彌看著烏雲破開的天穹,忽然覺得,昨夜那個一閃而過的迷幻夢境,一點都不重要。

牛肉餅還是一樣好吃,晴朗的眼還是一樣清透。

無論在外面的世界受到多少傷害,只要踏上故土、回到花園,她的心,就能無數次被治癒,無數次的,重新開始。

“醫生”已經走出了陰霾,“病人”卻被困在了古堡的黑夜。

阿彌離開後的那晚,宮舜曾在煙花秀開始後,走到喧鬧的露臺上,尋找過她離去的蹤跡。

但已經來不及了。

夜晚來臨時,帶來了一場憂鬱的小雨。

赫莉知道阿彌走了,在臨睡前去檢視宮舜的病情。

吃了止痛藥的男人已經靠在床頭睡著了,他的手機開著,牆面上投影著下午他和阿彌在外面遊玩時拍攝的影片。

“南宮彌!看這邊,笑一個嘛……”

“累死了,笑什麼笑……嗯?你在錄影片嗎?”

“對啊,所以要你笑一笑……話說,剛才吃飯時,你為什麼突然去找我?”

“就是我從那兒走過看見你在揉太陽穴,我就想你是不是要發病了,所以大發慈悲地去問你一下……”

畫面裡,她的哥哥舉著手機,笑容滿面地經過落葉滿地的坡道,身後跟著生無可戀同行者。

他的眼睛,看著鏡頭裡的她。

明明眼中裝著滿滿的喜愛,結果他張開嘴卻吐槽說她走路的樣子像烏龜,氣得她跳起來追他。

他們在路上你追我趕,一來二去之間,畫面晃得越來越快,笑聲和風聲在阿彌抓到他袖口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赫莉確定,那時的宮舜是真的快樂。

短短二十來秒的影片,要重溫多少遍,才能讓他看到睡著呢。當他一幀幀仔細回憶時,他的腦子又在想什麼呢。

赫莉把音量調小了一些,順手把被子扯到了宮舜的胸口。

熟睡的男人在夢中嘆了口氣,呢喃著一個名字:“阿彌……”

“嘁……”赫莉嫌惡地皺了皺眉,連忙撒手鬆開被子,生怕她哥哥一不小心摸上她的手。

見他還正常喘氣,她也放下心來,留下一盞床頭燈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外廳裡還有些晚睡的年輕人在活動,當她經過時,嘈雜的聲音會漸漸止住,等到遠去,竊竊私語又會再次萌芽。

文御竹在她的房間門口等待著。

“已經去看過他了嗎?”

“嗯,放心吧,還活著呢……”

“你呀……好歹是你親哥,說話多少得客氣點……”文御竹無奈淺笑,抱著雙臂輕輕地看著她,“宮舜並不是個活得很開心的人,偶爾,偶爾也對他好一點吧……”

赫莉站在門邊,眼神淡漠地沒有多少情感,“在他的人生因為我的母親而變得更加不幸之前,我在‘幫助他’和‘傷害他’之間,選擇了旁觀……所以現在,已經不是那種,可以關心他的時候了……”

氣氛低落下來,赫莉開啟了房門,文御竹嘆著氣,也無法再說些什麼。

她們道過晚安後,熱鬧的慶典也逐漸走向尾聲。

回到花園後,折騰幾天的阿彌決定早早睡覺。

可就在她回到房間時,忽然聽見晴朗下樓的聲音。

“這麼晚了,你準備去哪兒?”她穿著一身毛茸茸的居家服,站在臥室門口睏倦又疑惑地看著他。

青年有些窘迫地摸了摸脖子,“那個……有點事情,要去鄞谷先生那裡一趟……”

阿彌微微眯眼,試圖從他的表情裡看出點什麼,“好吧,你也要有自己的社交圈……忙完早點回來,記得動靜小一點,你知道的,我睡眠很淺……”

晴朗乖乖地點頭,“我就在二樓,如果有事,叫我一聲就好。”

“嗯,去吧……”阿彌打了個哈欠,朝他搖了搖手,隨後關上了房門。

來到鄞谷的房間後,晴朗立刻從抽屜裡拿出工具繼續製作繞線胸針。

銀髮的男人倚在床頭看書,時不時好奇地張望一眼。

“這玩意兒看起來挺複雜的,這麼細的銅線繞來繞去,還要纏出花紋來……沒有程式的支援,你的手指應該很難完成這種高精細的動作吧?”

晴朗認真纏繞著手中的細線,重重地點了點頭,“有一定的難度,不過……我有自己的記憶模式,而且我對身體的控制並不完全依靠系統,只要多練習一些,就能和人類一樣……”

灰綠色的眼睛在燈光下幽幽暗了下去。

晴朗的話提醒了鄞谷,他並不是一臺普通的仿生人。

鄞谷放下書本,調整了睡姿,將雙手枕在腦後,看著天花板,沉思許久後忽然沒來由地嘆了聲,“唉……南宮彌竟然一個人提前回來,看來宮舜又惹她生氣了啊……”

雖然不想提到和宮舜相關的話題,但基於禮貌,晴朗還是回應了他的話:“興許是雨停後,宮先生已經不需要阿彌留下了……”

提起雨天,青年的聲音也染上一絲淡淡的哀愁,他的手指停頓下來。

“其實,我很羨慕他……因為下雨的時候,我也特別想待在阿彌身邊……”

鄞谷突然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頭,“你這樣想,是有什麼特別原因嗎?”

“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在雨天,我會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和悲傷,感覺自己好像弄丟了什麼,腦子裡有一片空白,我努力去看,卻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想不起來……雖然很難受,但我不敢告訴阿彌,我不想給她添麻煩……”

青年低沉緩慢的情愫,在鄞谷心頭織出一片疑雲。

為什麼晴朗會出現和宮舜相似的情況?

鄞谷靜靜地思考著,回憶起宮舜的頭疼產生於實驗之後,他突然打了個冷噤。

他們之間唯一產生的聯絡,就是可能分別存在於他們大腦之中的安森的意識,會不會這種對於下雨天的恐懼,原本就是來自安森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