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冽在廢樓後面荒蕪的草地裡埋葬了爺爺。用一塊厚重的景觀石當做墓碑,用廢樓裡脫落的鐵片刻下碑文。
陳勝軍之墓
陳冽知道爺爺最後的話是什麼意思。
行將就木的老人敏銳的察覺到,這場災難不會輕易的結束,自已時日無多,已經無力迴天。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乖孫可以好好長大。
多好的孩子啊,不爭不搶,不與人作惡。他還不應該死。
我這把老骨頭活著也是浪費糧食,不如死了。
死了也好,孩子沒了吃的,還可以吃我……
可陳冽不會這麼做的。
爺爺他也知道。
所以在只能找到蛆來吃的時候,給陳冽講了曾經發生過的事。
希望陳冽能明白:
家人的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失去活下去的動力。
當我的生命無可挽回的流向遠方的時候,我希望它還能為活著的人盡一些綿薄之力。
就像你的父母將生的希望留給人民,我將希望留給你。
如果我的血肉可以延續你的生命,那麼,就拿去吧。
既然有生的希望,那就竭盡所能的活下去,為自已,為所愛的人。
……
陳冽埋葬完爺爺,站立在粗糙的墓碑前,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綠油油的雨滴淋溼了枯萎的草地,不一會兒便聚成了綠色的海洋。
孤零零的墓碑和孤零零的人,就像海中的兩座孤島。
磅礴大雨中削瘦的少年,似是長高了一些,頹喪了一些。
幾滴清澈的水斷斷續續的流下,滴落暈染在綠色的海洋裡。盪漾出一片澄澈的世界。
陰暗雨幕中,驟然亮起一抹橙紅色的光。
少年抬起頭,茫然的看著雨幕中被雨滴穿透卻毫不受影響的光團。
不自知的伸出了手。
光芒消失,一隻懷錶樣的東西落在了手裡。
一段資訊同時在心頭明悟。
【食輪轉盤】
陳冽疑惑的看著手裡的東西,莫名感覺有種詭異的氣息,在誘使他使用。
意念下意識催動。
黑白交錯,被經過圓心的四道直線分割成八等份的轉盤盤面旋轉著開啟,露出黑漆漆的底色。
一枚像是李子一樣的棕色透明球狀物從黑暗中浮出,輪盤盤面隨即閉合。恢復成之前的模樣。
腦海中的資訊又多了一行:
【剩餘時間:三晝夜】
陳冽看著手上物品發生的詭異變化。嚥了一口唾沫。
這場景無異於兒童奇幻劇裡,上課時突然從課桌裡鑽出來的會發光的迷你外星人朋友。
陳冽看著手裡的像果凍球一樣的東西,強忍住了想要把它吞進去的衝動感。
剛剛自已就已經犯了生存中的大忌諱,觸控了未知的可疑危險源。爺爺才剛去世,自已就如此魯莽,實在是辜負爺爺的期望。
他把懷錶大的輪盤和棕色的果凍球都裝進了口袋。又看了爺爺的墓碑一眼,然後扭頭回到了廢樓裡。
……
時間過了兩天,雖然爺爺已經去世,但是食物極端短缺的情況還是沒有改善。陽臺上晾曬的蛆已經所剩無幾。陳冽不得不出門去尋找吃的東西。
自已和爺爺以前住的家離這裡太遠,不然靠家裡平時買的米麵乾糧自已還能再撐幾天。左思右想,實在找不到辦法,只能出去冒險尋找食物了。
陳冽把陽臺上晾曬的蛆蟲幹,小心仔細的收起來,貼身放在了衣服裡。又在之前逃跑時匆忙打包的包裹裡,找出爺爺的黑色厚毛呢大衣,穿在身上。
在廢樓裡金屬結構毀壞裸露的地方,用力掰下來好幾根邊緣鋒利的框架和鋼筋。
最後一口氣把白天蒸餾出來的水喝掉。
回頭隔著牆看向爺爺的方向。
口中輕輕念道:
“保佑我吧。”
而後,一頭扎進了漆黑的城市中。
……
不見光亮的市場裡,往日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早已消失不見,黑暗的角落中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像是老鼠在尋覓食物。
此時確實有一隻大耗子,在黑暗中趴在地上吃著東西。
陳冽把自已用風衣裹成一個球,在黑暗裡就像一塊不規則的陰影。找到一點東西就整個人趴在地上,在風衣裡快速吃掉。
這個市場裡原本經營的大部分都是蔬菜之類的東西。只不過在喪屍降臨的時候。裡面經營市場的人就已經作鳥獸散了。
市場裡沒人進貨,自然也就沒什麼可用的東西。
陳冽只在一些乾果店找到少數還沒有發黴的乾果。以及一些沒被老鼠咬壞的塑封包裝的小零食,小零食都被他裝在了從市場裡扯來的一個袋子裡。而裸露在外面的乾果之類的食物,都被他就地吃掉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飽了。這一次尋到的食物,省著點吃足夠他支撐很長一段時間。
他被大衣裹住的臉上露出獲得食物的滿意笑容。
但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自已應該早些出來找食物的,也許爺爺就不會餓死了……
眼淚滴落在水泥地上,濺起剛滿十六歲的少年的面容。
“啊!”
突然間,耳邊響起一聲奇怪的嘶吼。
陳冽的淚水和身體同時止住。身體顫抖著,一動不敢動。
吼聲之後,周圍似乎變得更加寂靜。陳冽渾身和額頭緊張的直冒冷汗。
他僵硬的躲在黑色風衣的包裹之下。
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道人類的喊聲。
“往這邊跑!”
緊接著就是零碎的跑動聲音遠去,以及從市場裡各個角落傳來的密密麻麻的嘶吼聲。
這個市場裡全都是喪屍!
陳冽頭皮發麻,顧不得什麼暴露了,掀起風衣,撩頭就朝著剛才人聲的方向跑。
那些逃跑的人聽到身後有跑動的聲音緊跟著,心裡一驚,回頭看去,卻見一個黑黢黢的東西跟著自已。當即驚叫一聲:
“鬼啊!”
陳冽跑的有氣無力,勉強跟上這群人,得虧剛才吃了些東西,不然逃命都逃不動。聽見這話,虛弱的聲音連忙喊道:“不……不是!我是人啊!”
前面的人聽見這話也是一愣,邊繼續跑邊瞪大眼睛回頭看。
“嘿!還真是個小夥子!”
然後頓了兩步,扭頭拉上陳冽就繼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