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必著急，此事尚未有定論……”沈知意想轉移話題，不料耳朵一動，聽到腳步聲從轉角處走來。

只見假山後，一黃衫女子帶著丫鬟走來，步履輕盈、容貌精緻，見到公主，頓時盈盈一拜：“參見公主殿下。”

“你是何人？”文德心情煩躁，語氣便也一般。

黃衫女子驚了驚，更恭敬道：“回公主，臣女李存音，祖父御史大夫李恪。”

御史大夫，從一品，整肅朝廷綱紀，察舉文武百官，權力極大。

文德公主態度好了一些，只是她此刻也沒什麼心思周旋，隨意說了幾句場面話便離開了。

沈知意也想離開，不料李存音卻上前一步：“這位便是沈小姐吧？”

“正是，李小姐認識我？”沈知意奇怪道。

“沈小姐上次一支鳳舞九霄，驚動天下，存音自然知曉，心中欽佩。”李存音溫婉端莊的相貌，恰到好處的配飾，雖算不上天姿國色，卻也是令人賞心悅目的美。加之談吐柔和、儀態從容，正是大慶大家閨秀的典範。

“李小姐謬讚了。”沈知意心中暗暗讚歎，李存音這般姿態，符合世人對大家閨秀的一切定義，自己是萬萬學不成的。

李存音笑笑，走到旁邊的花壇處：“這花開得真好，生平僅見呢。”

沈知意不知她想說什麼，自己也不知如何與陌生小姐相處，便只能附和道：“是啊，據說這瓊林苑蒐集了我大慶各地奇珍，自然非同一般。”

李存音身旁的丫鬟突然笑了笑，插嘴道：“沈小姐有所不知，這花是進貢的，卻並非出自我大慶。”

“多嘴，就賣弄你的那點才學。”李存音頓時輕斥一聲，才向沈知意解釋道，“據說這是南疆進貢的珍貴花種，名為美人臉，千花千面，恰似美人笑靨。”

小姐們說話，丫鬟突然插嘴本是不該，不過沈知意心大，並未多想，然而李存音後來的解釋，卻讓沈知意隱隱有點回過味來，這是在……笑她無知？

“李小姐果真見多識廣，我確實不認得。”沈知意對花的好奇頓時淡了些。

李存音笑笑，伸手撥了撥那嬌豔的花瓣兒：“不認得花倒是不打緊的，關鍵是，要知道它是誰的花，否則張冠李戴便不妙了。”

“沈小姐，你說對嗎？”

沈知意一頭霧水，這是在說什麼？

不過李存音似乎沒有等沈知意回答的意思，頓了片刻，這才笑道：“我還有事兒，便先告辭了。”

看著李存音離去的身影，沈知意一臉莫名其妙，哪兒冒出來的傻帽啊？

且不管她，瓊林苑中風景獨好，沈知意便隨意在園子中逛了逛，卻瞧見江斐然、喬喬竟和二皇子謝明禮在一塊，沈知意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去，不料謝明禮卻先一步離開了。

“你們在聊些什麼？”沈知意走近問道。

喬星洲道：“似乎是想從武林中選一些高手，護衛天子……這位二皇子為人如何？”

“我不太清楚。”沈知意搖搖頭，“不過直覺告訴我，他不是什麼好人……”

“你說得對。”江斐然笑道，“二皇子之前抵禦南疆，立下戰功，如今統領禁衛軍，拱衛京畿。不過為人看似隨和，卻頗有城府。”

上一世二皇子便曾拉攏過武林人士，而似乎武林確實被壓制得沒有辦法，不得已才接受了二皇子的幫助。可惜後來二皇子叛變逼宮，與之有所關係的武林人士也受牽連，幸有當時身為皇后的沈知意極力周旋，這才免於一場血洗。

喬星洲聞言想了想，道：“還是算了，朝廷之事，我覺得武林還是不必參與為妙，以免重蹈武林血洗之覆轍。如今有太子的支援，我只需保證武林穩定、不受欺凌便可。”

“確實。”沈知意也同意，“太子總比二皇子靠譜一些的。”

江斐然見喬星洲沒有攀附的打算，便也放心了，又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包著的點心，對沈知意道：“我帶了一些點心，剛才覺著不錯，你嚐嚐看？”

“你真是太好了！我正好餓了。”今日出來得早，她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到這邊來又被文德公主拉著，根本沒空吃點東西。

喬星洲有些聽不下去，只覺得沈知意一和這人實話，語調都彷彿變了似的，他不習慣，便開口道：“這瓊林宴當真是奢侈，也不知花費了多少銀子，卻不知京都之外，災民無數、餓殍千里。”

喬星洲一說這話，沈知意頓時覺得手裡的糕點不香了，瞪他一眼：“你就不能等我吃完再說？”

喬星洲不服氣：“本來就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曾一起去過的那些偏遠之地……”

沈知意想打他，不過又礙於自己不佔理。

江斐然道：“喬兄說得沒錯，瓊林宴確實過於奢侈，據說這場宴會，皇上撥款足有三十萬兩銀子。”

“什麼？三十萬兩？”沈知意震驚，“就吃點東西，能花費這麼多銀子嗎？”

江斐然點點頭：“不錯，當然還有這園林佈置、人力等。但食材，卻也花費不少。”

“比如你手中這雪蓮浮雲糕，便是加入了天山雪蓮為原材料，再加上南邊一種罕見的熱性食物——驕陽果作為夾心，恰好中和了雪蓮的寒性，最是溫和滋補。是以價值幾百上千兩銀子，也是不為過的——嗯，所以我們不能浪費。”

沈知意聽得目瞪口呆，直至最後一句，她狠狠點了點腦袋：“你說得對，不能浪費！”隨即她立馬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

喬星洲聽著也是瞠目結舌，他也想嘗一嘗那糕點了，可惜他不是喜好口腹之慾的人，方才一桌子的珍饈美味，他也只是喝了點小酒。

“可是，取得這些珍貴東西的銀子依舊來源於百姓，依舊是勞民傷財，朝廷有銀子，為何不用於救助災民？”

“你以為朝廷不知道何處有災民嗎？”江斐然道，“有人知道，裝作不知道；既然不知道，便是沒有；既沒有，便是盛世安康……說回這瓊林宴——”

“燕禮者，所以明君臣之義也。瓊林宴也不例外，皇上需要對新科進士嘉獎，以示天恩，以確認君臣名分。”

“更是提醒新科進士，愛君憂國毋終怠，厚澤深仁賴廣宣。”江斐然頓了頓，道，“這也是瓊林宴意義所在。”

沈知意靜靜吃完手裡的最後一口糕點，問道：“誰來給我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