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和三夫人不在？”阿玫隨口一問，在徐啟宸身邊坐了下來。
徐裕面色有些微妙，他輕咳了一聲，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過了好一會兒才聲音發澀道：“中午的飯局是我們幾個人的，晚上再和她們一起。”
他沒明著說，阿玫也明白他的意思。
若不是她如今是臨時家主，怕是今天中午，這群人不會眼巴巴地等著她回來，也不會眼巴巴地讓下人們把菜一遍遍地熱，連去找她都不敢。
想起她剛到府裡時，徐裕也曾叫過她一起吃飯。
只是那日，他故意選在了漏風的地方，為了噁心她，不惜讓其他人一起吃冷掉的飯菜。
今非昔比，阿玫的地位一躍而上，她本該高興才是，可不知為何，她只覺得滿心悲涼。
“我已經吃過了，讓她倆來吃吧。”阿玫淡道。
她看著上桌的菜，有酒有肉，豐盛至極。
只是不知今晚的那桌飯還會不會有這個的一半好。
徐裕也不惱，只笑著讓她坐下，道：“她倆來了，咱們還怎麼談事？”
“過年也該休息一下了。”阿玫並不吃這招。
“可年後就該繳納銀兩了。”徐裕看起來是真的發愁，他好聲好氣地對阿玫說，語氣裡帶著哄騙的意味，“她們來了，咱們還怎麼談？”
“那就沒得談。”阿玫無所謂道：“你若真的只是想說這個，只叫上你我就可以，何必叫上這三個？”
她把目光轉移向一旁的三個公子，徐裕也看了過去。
一個迷醉在石榴裙下，一個滿腦子都是吃，另一個……各方面都很好，只是無慾無求，簡直不像個人。
這真的都是他的後代？
徐裕不看還好，一看更覺得絕望了，只能答應了阿玫的，去把徐氏和史氏也給叫了出來。
史氏來得很快，她坐在了徐哲身邊，徐氏是慢悠悠來的，看樣子是剛睡醒。
徐裕看向她的目光裡帶著歉意，誰知徐氏一看見阿玫在，瞬間清醒了，連演都不演了，直接坐在阿玫身邊。
徐裕：……
“今日團圓，咱們聚在一起吃頓好的，晚上還有燈火秀，到時候一起去碼頭看。”徐裕失去了談論償還銀兩的興致，舉起酒杯，說完就幹了。
徐哲學著他爹的模樣，一口乾了，卻被辣的滿臉通紅。
這一頓，阿玫沒怎麼吃，只是喝了點酒，看著他們吃。
徐哲是個沒心沒肺的，拉著他哥嘻嘻哈哈，這才讓餐桌上多了一絲生機。
阿玫撐著腦袋出神。
她也不是說讓徐氏和史氏來是為了爭個什麼，只是她記得，這兩人都挺愛吃肉的。
但徐府平日裡的飯菜鮮少有肉，若是中午這頓不吃，晚上那頓怕是更沒肉了，想著這個，阿玫才這麼堅決。
吃不下去的除了阿玫，還有徐裕。
他吃了幾口肉就覺得膩，這才記起自己好像還沒吃過阿玫接手過後的徐氏樓的飯菜。
外頭的評價不錯，應該比這一桌好吃吧？
徐裕放下了筷子，他知道阿玫不樂意在這個時候談論銀兩的事情，也只能按捺住內心的急迫。
畢竟現在，能將徐府從水火之中救出的，只有阿玫一人。
徐裕放了筷子，其他人就不敢吃了，若是放在之前，徐裕根本不在意這些，但如今不同……阿玫在。
他很識趣地先離開了。
於是飯桌上又傳來了徐哲的歡聲笑語。
也不知道這頓飯吃了多久，只是到最後，所有人都放了筷子，唯獨徐哲打掃了殘羹，連一點肉湯都沒留下。
徐氏和史氏也是一副吃飽了的狀態。
徐誠喝醉了，徐哲扛著他哥回去，史氏跟著離開，徐啟宸原本想留下來，卻見阿玫拉住了徐氏，便自覺離開。
“什麼事？”徐氏端詳著她的臉，顯然是在擔心她昨日的突然暈倒。
“昨天多虧有您，不然暈倒的事情就鬧大了。”阿玫真摯道。
徐氏淺笑，嘴角露出一個小小梨渦，“我猜到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了。”
“臨時家主不好做吧？”徐氏道：“我記得你娘之前也是，從早到晚，根本沒有閒著的時候。”
阿玫順勢問道：“您知道我娘叫什麼嗎？”
這也是在阿玫心底很久的一個疑惑。
她也是在仵作問她時，她才恍然發覺，似乎這些年來從未有人直呼過她孃的大名。
每次提起，都是“她”或者“徐夫人”或者“阿玫她娘”。
她甚至連孃親姓氏都不知道。
“你娘沒有名字，也沒有姓氏。”徐氏肯定道：“還未成親時，人們都叫她雲裳。”
“雲裳？”阿玫有些驚訝。
“你娘第一個成名的衣服樣式就叫雲裳，人們為了方便記憶，乾脆就這樣稱呼她了。”徐氏道。
阿玫看著她的面容，心想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
徐氏都知道自己孃親叫雲裳，自己卻不知道。
打定了主意，阿玫直接問她關於失憶的事情，徐氏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
“那瓶藥，還是我餵給你的。”徐氏雙手疊在一起，放在裙襬上，整個人安詳寧靜，看著像是高門大戶的女子，而不是偏遠縣城小人的妾室。
“雲裳不忍心餵你，於是這壞人就由我來當了。”徐氏面上沒有悔意，她看向阿玫，坦白道：“你若是要問我緣由，恕我直言，不清楚。”
“雲裳並沒有和我說那麼多——你應該知道她的性子。”
阿玫自然知道。
只是她多少有些失望，唯一的線索就這樣中斷了。
徐氏搓了搓手，起身道：“天冷，儘早回去歇息，晚上還有燈火秀呢。”
徐氏離開很久，阿玫還坐在原地。
一直到手腳冰涼，她才慢慢起身，往回走的步子裡多少帶上了沉重。
阿玫嫌冷，回了屋裡就沒出來，徐啟宸不知道哪去了，徐誠在屋裡睡大覺，院子裡只有徐哲的聲音。
他一直在和下人玩雪。
翠柳就坐在阿玫身邊，做著女紅，外面大雪紛揚，映襯得她身影格外恬靜。
阿玫扭頭看了一會兒，好奇道：“你在做什麼？”
翠柳有些害羞，“是給妹子做的襪子，她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