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因幹活發生爭執是很正常的事情，徐府也不怎麼管下人們之間的紛爭，翠柳之前沒伺候阿玫的時候，也經常被人欺負，被安排更多的活是常有的事情。

眼下，聽著外面鬧得越來越厲害，翠柳忍不住記起自己第一次來徐府做事的那日。

她剛進徐府時，就被史氏安排伺候徐裕，雖然沒人明著和她說，但她也知道老爺是個花心的，因此每天都提心吊膽。

好在後來餘氏入府的事情引起了三夫人的警惕，她才因此脫離被徐裕籠罩的不安，被三夫人調到花園去了。

原以為這是她新生活的開始，卻沒想過又進入另一個提心吊膽的情形中。

翠柳還在回憶中，突然聽見外面有人叫她。

她看了眼小姐，見阿玫還沒醒，於是躡手躡腳地出去了，快速關上了門。

“翠柳，好久不見。”

門外的是徐府的護院，沒有名字，卻算得上是老爺身邊的紅人，深受老爺信任，因此也特別擅長使喚人。

翠柳之前就被他使喚過很多次，饒是她現在跟著阿玫，看見他的時候也有些膽怯。

“一哥。”翠柳跟著其他下人一起這麼叫他。

“看來日子過得不錯，長胖了，還有了自己的名字。”一哥眯起眼看著她，笑道：“話說回來，咱倆也好久沒見到了，走，去敘敘舊。”

“一哥，我還要伺候小姐，就不去了。”翠柳見他的手伸了過來，急忙後撤一步躲開，慌忙道。

“別裝了，我知道小姐還病著，根本沒醒。”一哥完全不給她說不的機會，牽著她的手就往府外走。

翠柳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於是更用力地掙扎。

一哥不耐煩了，抓著她的手腕猛地扯了過來，低聲警告，“難道想讓你伺候的小姐知道你是什麼人嗎？”

他眯著眼睛，見翠柳依舊不看自己，於是沉聲道：“家境貧寒，父親早亡，母親誕下妹子後也病逝，你作為長姐，自然是要承擔起家中的負擔。”

“可沒人願意用你，因此，你……”

“閉嘴！”翠柳突然歇斯底里。

她雙眼通紅，死死盯著眼前的一哥，一哥卻毫不害怕。

在他眼裡，翠柳不過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沒任何震懾力。

“跟我走，聽我的，你不僅能獲得足夠的銀子，還能擺脫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如何？”

一哥靠近翠柳，循循善誘，“做主子，可比做丫鬟舒服多了。”

在他們沒注意的角落裡，一個人影早已偷聽多時了。

這個人是仵作。

她去而復返，手裡抓了幾樣藥材，想回去給伺候阿玫的丫鬟，卻不想，在府外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無恥之徒，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嗎！”翠柳趁機甩開一哥，恨恨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跑向了東廂房。

一哥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然後就進了府裡。

仵作立刻出現，假裝只是路過，實則往府裡偷看了一眼。

那個男子朝著正堂的方向去了。

而此時的大門口站著門童，正當她在發愁怎麼溜進去送藥時，徐啟宸適時地出現了。

“勞煩。”徐啟宸接過她手中的藥包，客氣道。

仵作點頭離去。

徐府的後院不像是一般大家那般，幾個女子鬥得你死我活。

她們甚至不太關心徐府的繼承人到底是誰。

對她們來說，是自己兒子，亦或者是阿玫，都無所謂。

徐裕也清楚這一點，可妾室們無所謂，並不代表他也無所謂。

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最後的繼承人是自己的兒子。

他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有女子當家的。

哦不……也許有，他前妻便是。

可嫁了人，資產不也就歸他了麼？

是夜，徐裕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沒睡著，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了這幾年的光影，一想到他因娶了一位好姑娘，就奠定了自己後半生的榮光這件事情，他就忍不住偷著樂。

他後半生自然是光彩的、奪目的、令人膽怯的。

只是他心中依舊有一個難以忘懷的時刻。

那就是在與前妻和離時。

他大笑著吞下前妻大半財產，幾乎讓她淨身出門。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這麼做，也許是貪婪，也可能是想看她後悔，或者想讓她跪下來求自己，然後安心地做他後院的一員。

可前妻並沒有。

她在看見自己的財產被盡數剝奪後，也顯得毫無波瀾。

簡直像個死人。

徐裕怒上心頭，睜開眼坐起身，對著空氣破罵起來。

史氏原本想給他端一碗骨頭湯，走近了才發現他似乎是睡了，正要離開，就聽見他在屋中癲狂的聲音。

史氏有點難過。

徐裕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了幾日了。

雖然他白日裡依舊正常，可史氏也察覺出來，他正在漸漸脫離正常軌道。

史氏和徐氏不同，她是深深愛著徐裕的，她不希望看到他受苦。

但她又能怎麼辦呢？

偌大徐府，風光無限，可全府上下除她和徐哲之外，無人真心愛徐裕。

史氏站在原地默默聽著他的罵聲。

他並沒有指名道姓，因此她並不知道徐裕罵的是誰。

就這樣魂不守舍地聽了很久，等到屋裡徹底安靜時，史氏才發現手中的湯已經完全冷掉了。

她無心再熱，將湯送回廚房後，回自己屋睡覺了。

第二日，府中下人們比平日起的更早，為的就是迎接新年的到來。

史氏早就置辦好了物品，也提前幾日吩咐下去，因此，她今日只需盯著些，沒什麼太大的工作。

於是她不自覺地又發起了呆，想起昨夜的事情。

老爺罵的到底是誰？

聽見有人叫阿玫，她抬頭看去，見喊的人是老爺。

她總覺得怪怪的。

想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她怎麼連老爺的聲音都辨別不出來了？

難道出問題的是她？

史氏越想越慌，也來不及斥責下人們的偷懶行為，急忙讓自己兒子跑去請醫女來。

徐誠應聲，大步跑了出去，史氏見狀心稍安。

“新春將至，哪裡來的醫女？醫師倒是有很多。”身後響起一道有些羸弱的聲音。

是徐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