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事情進行到這裡，阿玫只覺得有些荒謬。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能睜著眼，這樣理直氣壯地對一個近乎陌生的人說“你是我的人”。
這件事情離譜到阿玫還以為她在做夢。
阿玫的臉冷了下來。
“這位公子，我不知你是出於戲弄或是怎樣，”阿玫抬頭，夕陽的餘暉從窗外透射進來，照在她的臉上。
五皇子無端地想到了盤旋於荒野之上的雌鷹。
一雙銳利的眼瞳，會毫不怯懦地回視於任何不友善的目光。
此刻的阿玫正是如此。
她雖然坐著，椅子略低於五皇子，身量也不高，面孔也不似富家小姐那般精緻。
但她挺直了腰桿，看著五皇子的雙眼中竟隱隱流露出反抗。
五皇子本該興奮的。
他作為皇子，從小便是眾星捧月，對於這類反抗的神情是很熟悉的。
宮中那些太監宮女們，在被他杖責時也會隱隱流露出這樣的情緒。
只是他們不敢太過明顯。
在五皇子靠近時，他們就算再憤怒，再不甘，也只能展現出討好的神色。
這是下位者的生存狀態。
五皇子饒有興致地看著阿玫，突然開口道：“你知道顧羨是什麼人嗎？”
他在說這句話時，心底湧現出不可遏制的興奮。
他好期待，期待看著面前的平凡女子——不，她只是個棄婦，她甚至比不上普通的女子。
他好期待，她在知道顧羨身份的真相時會作何反應。
一般的平民女子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恐懼、欣喜，亦或者已經開始在心底精打細算。
阿玫看著面前面容微微有些扭曲的男子。
她突然驚覺，自己第一次見他時，他貌似還不是這個樣子。
那個時候的他眼底雖然有來自商人的精明，為人做事卻進退有度。
現在的阿玫並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麼。
她捫心自問，自己身上並沒有什麼特質能夠吸引面前的男子。
“顧公子是我的東家，是我的貴人。”
五皇子看得很清楚，阿玫在提起顧羨時，眼底的銳利稍微減退了些。
這讓他非常不爽。
“他是你的貴人？”五皇子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站起身，大步走向阿玫。
從小接受宮中禮儀的他，此刻並沒有收斂自己身上的氣勢，甚至，他很擅長這樣做。
任何比他身份低的人，都會承受不住這樣的壓迫。
阿玫坐著沒動，只是在五皇子接近她時，放在腿上的雙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好強的氣勢。
等到五皇子從她身側離去，重新返回座位上時，阿玫才後知後覺自己的雙腿有些發抖。
阿玫忽然覺得喘不上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深呼吸幾次，如此反覆才勉強平復了劇烈的心跳。
“你猜我是什麼人？”五皇子輕聲道：“你說顧羨是你的貴人，那你可知，我只要願意，就可以——”
他忽然止住了，像是意識到自己說多了那般，面上重新展露笑顏，“別誤會，我沒有惡意。”
“只是，在下那日見你在窗邊的倩影，一時心慕，在心底留了印象，回到府中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收起了全身的壓迫氣勢，甚至從高位上走下來，坐到了阿玫的對面，用著懇切的語言，有些卑微的乞求道：“在下只是一商人，自然對有經商頭腦的女子格外注意。”
“在下來澄縣這幾月裡，也是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卻從未有人像徐小姐這般能夠在困苦的境遇中闖出一條路來。”
“徐小姐，在下敬佩您。”
他聲音低沉，感情真摯。
阿玫差點就信了。
她實在是沒忍住，笑了一聲。
五皇子鬆了口氣。
能把女子逗笑，那這下應該是穩了。
“公子說笑了，”阿玫愉悅地欣賞著面前公子臉上情緒的變化，“小女子孤身一人，如何能夠衝出這牢籠來？”
“再者，若您真的敬佩小女子，就不會提出讓我做您妻這樣冒犯的請求來。”
阿玫起身，並沒有行女子禮。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才恍然發覺，自己似乎已經有三年沒按照世俗對女子制定的禮儀來行事了。
“徐小姐……”五皇子壓下心底的憤怒，勉強堆起笑意，卻被阿玫打斷。
“恕我直言，”阿玫坦然道：“近半年來，我還是第一次在外男口中聽見徐小姐這樣的稱呼。”
“如果可以的話，下次見面還希望公子能夠喚我一聲徐掌櫃。”
見她要走，五皇子也來不及去細聽阿玫都說了些什麼，急忙上前攔住，“只要你肯嫁給我，我的錢財就是你的錢財。”
見阿玫不為所動，五皇子斷定她在裝。
天下誰人不愛財呢？面對錢堆還能面不改色的人，少之又少。
阿玫有些不耐煩了，“我不嫁。”
“只要你嫁我，你就有錢。”五皇子依舊攔著她，執著道。
她剛才定然是沒聽清，否則神情不會如此平淡。
五皇子確信這一點，又重複道：“數不清的銀子。”
“不感興趣。”阿玫禮貌地笑了笑，繞過他往外走去。
“你別裝了，出來經商不都是為了錢嗎？”五皇子聲音突然變大，語氣裡也加上了惱怒。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的對待一個女子。
她居然不知好歹！
“公子說的對，商人經商都是為了錢財。”阿玫沒有回頭，“只是我對他人的錢財從不感興趣。”
“公子不也明白嗎？”傳到五皇子耳朵裡的聲音染上了一絲笑意，“您本來就有獨立經商的能力，若是現在有一人突然出現，拿著我的錢財就是你的錢財的名義，公然地剝奪對方的財產。”
“你會高興嗎？”
阿玫的話問住了他。
她說的似乎有道理，但五皇子並不放在心上，因為他是皇子，而她只是一個平民。
“所以說你會選擇顧羨。”五皇子用肯定的語氣道。
阿玫止住了步子。
“公子何出此言？”
“你可知那顧羨是什麼人？”五皇子咬牙切齒，“他是皇子！”
“你們不可能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