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羨扛著吉佳，剛走到顧府門口，陳在就瞧見了，急忙跑過來接過了顧羨手中的吉佳，把他帶回屋裡。

把吉佳安頓好後，陳在又找到了顧羨，彼時，顧羨手裡拿著一冊書卷，正在對著油燈發呆。

陳在道：“殿下，這是縣令的密信。”

他把密信放在了顧羨面前的桌上，然後就等著顧羨回話。

可過了好半天，屋裡都沒聲響，他便抬頭看向七殿下，見他目光筆直，眼神呆滯。

陳在咳嗽了兩聲後，顧羨才回神，拿起手邊的密信。

陳在撇著眼去看，見七殿下就連開啟密信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撕了兩次，都撕錯了地方，連帶著其中的信也被撕得亂七八糟。

陳在看不過去，上前把信拿了過來，撕開後塞給顧羨。

顧羨也不知道有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反正他順著就把信扯了出來。

他掃完了全部，眼神終於有了點聚焦。

“發生什麼了？”陳在迫不及待地問。

就他這個性子，能忍一下午已經很不錯了，也幸虧吉佳不在旁邊，否則定要怪他僭越。

“小事。”顧羨道：“是先縣令死亡的事情。”

“他身上還有莫縣令的罪狀。”

陳在明白了，“所以，我們要去把這個罪狀找到並且銷燬？”

顧羨沒說話，算是預設了。

陳在等不及，轉身就往門口走去，道：“殿下，我現在就去！”

“你去哪？”顧羨叫住了他，一臉莫名其妙，“你知道他在哪嗎？”

“他的老家在度縣，從澄縣前往度縣的路程我都熟悉。”陳在信心滿滿。

不等顧羨開口，陳在就衝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裡。

屋內，顧羨動作遲緩地抬起手，撐在了自己的額角處。

大半夜的，出不去城，他怎麼去查？

沒過半個時辰，陳在就灰溜溜地出現在了顧府門口，躡手躡腳地繞過顧羨的屋子往自己住處走去。

身後，顧羨屋子的門開了。

陳在精神瞬間緊繃：完了，還是被殿下發現了。

他苦笑著轉過身，剛轉到一半，就聽見五殿下大叫的聲音。

“有刺客，有刺客！”李任大驚小怪地喊著，陳在也被嚇了一跳，見殿下是看向自己，他便急忙回頭四處尋找刺客在哪裡。

“別找了，你就是那個‘刺客’。”李俐的腦袋從李任身側伸了出來，好笑道。

“什麼情況，四哥你認識刺客？”李任驚道。

等到府中的下人將燈點亮，他才認出那個“刺客”就是陳在。

而李俐也沒忍住，放聲笑了起來。

他從李任身側側身而出，露出了顧羨在最後面無語的神情。

李俐瞧見顧羨的表情，笑得更開心了。

李任不惱，只小聲道：“原來是你，大半夜的不好好走路，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陳在撓撓頭，嘿嘿一笑就算回了話，而後又分別行禮。

“天色不早了，不趕緊回去是想在我這睡下？”顧羨開始趕人。

“在這睡也挺好的，山上冷，二哥府邸又小，還是你這舒服。”李俐厚臉皮地上了樓，找了一個空房間，讓下人收拾出來。

李任見狀，回頭看向顧羨，嘴還沒張開，就聽顧羨無情道：“你不行，你就算睡大街也不能睡我這裡。”

開玩笑，這可是他的“情敵”，死活和他有什麼關係？

李任沒意識到自己哪裡惹了顧羨，只好看向陳在，可陳在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他見顧羨神色認真，也不好說什麼，便離開了顧府。

“嘖嘖嘖，好凶啊。”李俐站在二樓處往下看，“七弟怎麼這麼兇，這和人設不符啊”

李俐笑得賤，顧羨白了他一眼，嗆道：“若是會變成你這樣，我寧願和人設不符。”

李俐意味深長道：“雖然七弟不會變成我這樣，但我瞧著，這幾日的心眼也是長了不少。”

“和四哥學的。”

顧羨上樓時，李俐就往屋中去，就聽顧羨在身後問他，“你下一步要做什麼？”

“下一步？”李俐沒回頭，仔細想了想，“快過年了，回京過年。”

經他這麼一提醒，顧羨才驚覺時間飛速流逝。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到了這裡整整半年。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了。

他推開門，看著窗外。

夜深，雪花又洋洋灑灑地飄了起來，漫天的銀白裹上這個世界，看起來竟與現代的雪夜沒什麼差別。

顧羨躺在了床上，看著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入了夢鄉。

他又夢到了青梅竹馬死去的前一日。

那是冬日，週五晚上，他們約好一起在她家寫作業。

她因畫板報的事情，離校得晚了些，他就在她家樓下等著她。

冬天的天黑得早，他等了很久，等到飄了雪花，她才踩著雪，嘎吱嘎吱地往這邊走。

她走在雪地中，走在路燈下，穿著厚厚的棉服，看到他時興奮地對他招手。

像只小企鵝。

顧羨猛地驚醒，入目是漆黑的房間。

油燈不知在什麼時候滅了，側耳去聽，還能聽見李俐在睡夢中磨牙的聲音。

聽著磨牙聲，他狂跳不止的心臟漸漸安靜下來，邊深呼吸邊想著剛才的夢。

企鵝。

他好像在幾日前，還用這兩個字形容過雪夜中的阿玫。

他懊惱地拍了拍腦袋，起身走到窗邊往外看。

雪已經漸漸地停了。

整個澄縣一片漆黑。

他便抬頭往上看，空中浮現了阿玫那張臉，以及她下午明顯疏離的神情與動作。

他捫心自問，每一幕都讓他心如刀割。

若是可以，他不想再次延續上一世的痛苦。

但問題是，阿玫不是她，她也不是阿玫。

隔壁，李俐的磨牙聲停了下來，而他，也做出了決定。

既然阿玫不是她，並且阿玫對他的接近有些排斥。

那不如，就此放手。

經過一晚上的思考，他已經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他喜歡的是青梅竹馬，而不是阿玫。

但既然重新遇見，他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那就是，他想要阿玫活著。

這一世，他不想再親自目睹她的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