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燕無歸有些訝異於顧沽琰忽然找他，但畢竟是老闆號召，依舊腳下步子不停地立刻上了樓。
自從他輸給了顧沽琰留在鶴歸堂打工之後，顧沽琰好像就真的把他當成了個普通的店小二使喚。基本從來不會私底下找他有事，似乎那個賭注只是帶著些羞辱意味的隨口一說。
燕無歸推開門的時候顧沽琰正坐在顧清讓的椅子上，而顧清讓則坐在窗邊上玩他的那隻玄鳳。
燕無歸上次來的時候顧清讓不在，這倒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南溪顧氏的掌權人。
和他想象中的倒是完全不同。
不過也確實很像是南溪城會養出來的公子哥，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溫溫潤潤的書卷氣，和他那個看著就很古靈精怪的妹妹很不一樣。
“明日卯時，跟我一起去蓬萊。”
蓬萊？
這倒是個赫赫有名的地方。
位置在東北部，望城山和崑崙的南邊，更靠近望城山。
燕無歸想了想最近蓬萊有沒有什麼值得這位顧家大小姐親自跑一趟的事，這麼一尋思還真被他給尋思出來了些門道。
從昨日起他就隱隱約約地聽到鶴歸堂其他的打工仔們議論了，只不過當時他並未放在心上。
好像是說蓬萊仙島的秘境時隔百年又要開啟了。
燕無歸頓時便想到當時他第一看到鶴歸堂這三個字，便是在太虛仙境外邊的茶攤上邊。
南溪顧氏向來是哪裡有生意就往哪裡跑，主打信奉一個蚊子再小也是肉。
更別說這可是蓬萊仙境，這一趟開啟一定會有很多修士從各地源源不斷的湧入蓬萊島。
商機啊！大大的商機啊！
就是不知道這一次望城山會有誰來了。
燕無歸尋思著，突然看向一旁的顧清讓：“就我們兩個去嗎？”
顧沽琰聞言便覺得燕無歸這話問的有點兒莫名其妙，不過他也不著調慣了。
“當然不是，我會帶一些顧家其他的人手，我哥也會去。”
那便奇怪了。
雖然修士就是要四處遊歷才能更快、更健康的成長，但是比起修士來說，顧清讓可是有一個更重要的身份的。
南溪顧氏的家主。
顧沽琰要去，甚至還要帶上顧清讓，這跟傾巢而出也沒什麼區別了吧？蓬萊島上除了賺錢還有什麼能這麼吸引顧清讓去？
而且顧清讓也已經一百多歲了，蓬萊仙境百年一開，他總不能是因為沒去過所以想去開開眼界吧？
“那楚生呢？”
“他不去。”
燕無歸本來是打著這一次出外勤若是楚生能跟著一起去他或許就是挖出一些不為外人道的小秘密，不過顧沽琰不帶上楚生其實也能說明一定的問題。
楚生看著是個人形，但畢竟是妖。
雖然平時看著乖，但是顧沽琰照理來說應該不會這麼放任他獨自待在南溪城。
就算顧沽琰就算想留楚生也不一定就能留得住——不對。
這麼說來，楚生是化神期，顧沽琰一個元嬰前期，顧清讓年長些許也就元嬰後期，都沒夠到化神的邊，而顧氏的那些實力強悍的族老大多坐鎮在祖宅，鶴歸堂中最高的也就是化神中期……
那楚生不本來就差不多是戰力天花板了嗎？他要是真想走還有人能攔得住他不成？
他為什麼不走？不想走嗎？
燕無歸陷入了沉思，忽然覺得前段日子盲目的和楚生勾肩搭背企圖套近乎的樣子非常的愚蠢。
不過他原本想要留在鶴歸堂的目的就是查探楚生和顧沽琰之間的聯絡的，自然是不會被這些發現所打擊到。
於是他當即便拍案決定：“好。”
次日卯時，鶴歸堂門前。
燕無歸叼著肉包子探出頭來的時候顧沽琰和顧清讓已經在門口小聲說著話了。
看見他們二人燕無歸抬頭看了眼天色。
還沒到卯時，不算遲到。
顧沽琰聽見身後傳來聲響，回頭一瞧，正撞入了燕無歸的視野裡。
少女腰肢窈窕，低挽著的髮簪上插著玉梳，流瀉而下的墨髮如絲緞一般柔順。
明眸皓齒，雙瞳剪水，顧盼生輝。
她的容貌和她的性格是截然不同的，既不張揚，也不放肆，就如同是江南水鄉中的一場大霧，霧氣撲面而來朦朧又柔和，只在短短一瞬間便令人沉醉於其中。
那少女朝著他眨了眨眼，燕無歸連忙將叼在嘴裡的包子拿了下來，扯出個一如往常的微笑來試圖掩藏心底裡方才一閃而過的悸動：“顧小姐。”
顧沽琰朝他點了點頭，目光略過他看向抱著手站在門後的楚生：“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燕無歸追著顧沽琰的目光回過頭，就看見楚生木著張臉應聲。
看看顧沽琰笑顏如花溫聲細語，再看看楚生，燕無歸從來沒覺得這隻小雪蓮精有這麼欠打過。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按住了顧沽琰的肩膀，燕無歸心底一動，順著那隻手向上看去，看見了似笑非笑的顧清讓。
少年白衣墨髮，如散著薄霧的夜明珠，在清晨的柔光里美的像是墜入凡塵的謫仙。
清晨的水霧冰涼，總是能夠讓人清醒。
可這一刻燕無歸的心臟卻不可控制地猛跳了幾下。
他忽然懂了江南溫柔鄉的殺傷力。
他乾笑了兩聲：“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去蓬萊？”
顧請讓應了一聲，帶著顧家的眾人一同前往南溪城的傳送陣去蓬萊。
蓬萊。
蓬萊、蓬萊島、蓬萊仙境這是三個地方。
蓬萊島自成一宗，在江湖上與望城山、崑崙山地位類似，蓬萊仙境是一個秘境，而蓬萊就只是蓬萊，是一個與蓬萊島隔海相望的地區。
在此處等待蓬萊仙境的修士們上不了蓬萊島，於是都聚集在了蓬萊。
燕無歸靠在窗邊上曬著太陽吹著海風，聽著耳邊說書先生講講當地的傳說，眯著眼睛有些想打瞌睡。
顧沽琰和顧清讓正帶著顧家的人手做調研呢。
燕無歸只是想打瞌睡，並沒有真的睡著，實則一直都打著精神盯著顧沽琰的背影。
他現在腦海中的思緒有些複雜。
他有些不明白顧沽琰這一次來蓬萊要帶上他的原因。
到達蓬萊之後的這兩天他大概摸清楚了這一次顧氏兄妹的行程安排，等待蓬萊仙境開啟的時候不閒著，尋找商機做點生意，然後留下一半的人手看顧生意，等著秘境開啟，就帶著剩下的一半人手和燕無歸一起進入秘境。
可是顧沽琰、顧清讓都是元嬰修士，他們的隊伍中燕無歸仔細觀察過，要帶進秘境的人中有三個化神初期，一個煉虛初期。
那個煉虛沒見過，應該是為了這一次的蓬萊仙境特意僱來的。
這樣的戰鬥力即便拼不過那些老牌有底蘊的大宗門，但也是天花板級別的了。
他不過就是一個剛突破金丹的小弟子，帶上他能有什麼用？
燕無歸想不明白，於是他磕了一個瓜子。
味道還不錯，於是他盯著顧沽琰的背影開始嗑起了瓜子。
蓬萊仙境基本上每一百年就會開啟一次，時間不定，但一般就是在夏季。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運氣好的話，可能明天就能等到進入秘境的時機，如果運氣不好的話或許還得再等上兩三個月。
“無歸？”
燕無歸嗑瓜子正起勁呢，忽然就聽見身後傳來道略熟悉的聲音。
一轉頭正巧瞧見了太微那張他有點不太喜歡的臉。
“太微兄。”燕無歸強迫自已笑起來，朝著太微打了個招呼，又跟太微後面一臉傻憨憨的墨宵打了個招呼：“墨宵。”
“無歸師兄！”墨宵看見燕無歸倒是挺高興的，他推了推身邊另一個看著年紀和他們差不多的少年，“無歸師兄，這是黃庭峰的敘妄師兄。”
敘妄上次在抱朴峰和燕無歸有過一面之緣，雖然叫一個只有十二歲的小孩師兄很奇怪，但是敘妄和他師父寒山真人一樣是個十分遵守規則的人，倒也沒有不情不願，而是很乾脆利落的和燕無歸打了個招呼：“無歸師兄。”
燕無歸眯了眯眼睛，笑著招呼他們：“我發現這個瓜子還挺好吃的，你們要不要坐坐？”
“真的嗎？”墨宵這人有點天然呆，聽見燕無歸的話也有點好奇，淺嘗了一個之後眼睛一亮便坐了下來。
在築基之前他們都曾經無法辟穀是需要一日三餐的尋常人，雖然很久都沒有口腹之慾了，不過看見好吃的也還是會眼饞的。
燕無歸笑著拍了拍墨宵的肩膀：“我在這裡已經坐了兩天了，他們家的茶餅也不錯，要不要嚐嚐？我請你吃啊！”
“好呀好呀，不過我這次出來師父也給了我點靈石，還是我來付錢吧！”
墨宵對人情世故沒什麼概念，但是在他的想法中自已雖然叫燕無歸一聲師兄，但是燕無歸比他的年紀要小，再怎麼樣也該是他照顧燕無歸。
太微的目光卻緊緊追著燕無歸：“你怎麼會在這裡？”
燕無歸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我不是空間靈根嗎，在劍冢的時候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突然掉進了空間裂縫？”
太微的眸光有些深：“空間裂縫？掉到了蓬萊嗎？”
“不是。”燕無歸卻誠實地搖了搖頭，看向樓下。
太微隨著燕無歸的視線朝窗外看去，便看到了正在和掌櫃說著話的一男一女。
他皺著眉想了想：“這是……南溪顧氏的顧清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