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以檀有一個問題。
望城山以劍道見長,而她玄黃宗不是啊。
玄黃宗就是個破煉丹的,出門在外全靠花錢。這一次玄黃宗來的三個人裡面,她的兩個師兄倒是還算能打,她就是個單純的煉丹師,身無長物,只有一口爐鼎。
真打起來了她拿爐鼎砸人嗎?
鄭以檀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
事已至此,她還是跟得緊一點,祈禱真遇到什麼事這兩看著就不太靠譜的傢伙別把她丟下吧。
帶上鄭以檀,伏引給丹增接上腿骨,由他在前面帶路,一行四人出發前往這裡的原住民聚集地。
鄭以檀挺緊張的,她現在平等的不信任每一個在秘境中出現的人,總覺得丹增要把他們往溝裡帶。倒是燕無歸大大咧咧的,嘴角始終掛著笑,伏引看著似乎也不太擔心。
他倆當然不擔心了。
雖然鄭以檀沒發現,但丹增頭頂上那條蛇還是燕無歸親手放的呢。
丹增就算敢把他們往溝裡帶,那條蛇可不會跟著他們一起被踹溝裡。
現在丹增最好的選擇就是將他們帶去古城,然後仗著人多勢眾再對他們做點啥。
事實證明,丹增確實是這樣想的。
自古以來人口多聚集在水源之側,這處秘境也不例外。
丹增帶著他們在山裡七拐八繞了一大圈之後循著另一條溪流來到了一處山谷,丹增居住的古鎮就建造在這處山谷的窪地。
遠遠瞧去,清晨的陽光灑在屋頂上映著一片金黃,與高原湛藍的天空相映成輝。
鎮子古老滄桑,縷縷炊煙隨晨光攀升揉進雪山。
是說不出的寧靜祥和。
就連一直保持著高度警惕心的鄭以檀都有些看呆了。
伏引伸了個懶腰,自在的不行。拍了拍丹增的肩膀示意他繼續帶路,還說等到了鎮上就放了他還幫他治手。
收穫了一個看傻子的目光之後丹增領著他們下山進鎮。
鎮子的入口處立著一座古老的石門,門楣上雕刻著精美的紋飾和伏引看不懂的文字。穿過石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鋪滿青石板的小巷,巷道兩旁是以石塊和木材作為建造材料的建築,牆壁厚實屋頂平坦,四角微微上翹。
伏引指了指屋頂上懸掛的五彩經幡,問燕無歸:“你覺不覺得這玩意有點眼熟。”
燕無歸眯著眼睛細細瞧了片刻:“是佛道的樣式。”
伏引又指了指背後的石門:“你說那上面刻的不會是經文吧?”
燕無歸點頭:“我覺得有可能。”
丹增進入古鎮之後整個人的狀態都輕鬆了不少,如果不是頭頂上還有條蛇,估計早都一溜煙跑了。
“阿兄!”巷口忽然竄出個小娃娃。
小娃娃扎著個討喜的沖天辮,臉上灰撲撲的,膚色偏黑,五官看著和丹增有些相似。身上穿著件黑色的袍子,腰間綁著條五彩腰帶。
丹增臉一黑,伸手攔住那小娃娃,低聲喊了句讓他快回家。
小娃娃躲在丹增的懷裡好奇的看了伏引他們一眼,又有些害怕的低下了頭。
丹增尷尬的強逼著自已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弟弟頑皮。他還小,寨子裡的事情都不知道,就放他回去吧。”
“嗯。”伏引深以為然,“來都來了,你不請我們去你家坐坐嗎?”
丹增:?
丹增的目光帶著明晃晃的疑惑和恐懼:“你們說過只要我帶你們進鎮子就放我走的。”
“對呀,現在就放你走呀,我們只是做客而已,再說你這傷治好之後不得休息休息嗎?傷筋動骨還要一百天呢。”燕無歸瞬間懂了伏引的意思,接話道。
丹增看著眼前坦然的兩人,深吸一口氣,讓弟弟拽著自已的袖子在前面帶路。
“喲,大娘早上好。”
旁邊的一扇門忽然開啟,裡頭出來一個穿著白色內襯棕色外衫的婆婆,燕無歸立刻齜著一口大白牙打了個招呼。
婆婆驟然看到三個穿著打扮不尋常的異鄉人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在前方帶隊的丹增哐噹一聲又關上了門。
目睹了一切的丹增:瘋子,兩個瘋子。
不過他帶異鄉人進寨子的事情婆婆應該會告訴大祭司的,他只要再堅持一會就可以等到寨子的幫助了。
丹增在心裡給自已打了個氣,帶著伏引三人穿過一條小巷子停在了一座土房前。
看了一眼拘謹又不敢吭氣的鄭以檀,神神在在的伏引和燕無歸,丹增猶豫了一下,還是什麼也沒說上去扣了一下門:“阿媽,我回來了。”
過了一會,門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穿著打扮和剛才見到的那個婆婆很像的中年女人,看著很是憨厚朴實。
“你回來了怎麼不進門?”
話音剛落,她就越過自已的兩個兒子看到了三個站在後面的異鄉人。
一個她前不久才見過的穿著黃色衣服的年輕女子。
還有兩個她之前沒見過。
女的看上去年紀長一些,但也是個十六七的姑娘,長得很漂亮,就像那雪山上的雪蓮一樣聖潔高貴,男的看著小一些,十三四歲的樣子還是個小娃娃,長得也挺漂亮,要是生在他們寨子裡估計會是最受姑娘們歡迎的俊小夥。就是眼睛灰撲撲的像個瞎子,嘴巴里也吊著根枝丫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丹增的阿媽皺了皺眉,丹增怕自已阿媽說錯什麼,連忙瘋狂的使眼色。
母子倆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之後,伏引三人順利的進入了丹增的家。
鄭以檀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想想都已經跟進了這古城,她現在離了伏引和燕無歸就是兩手空空一拳就倒的廢物一個,也沒吭聲安靜的跟了進去。
丹增的家不大,傢俱基本都是木頭打的,牆上掛著很多各式各樣五彩的經幡。
丹增的阿媽拿了個水壺上來給倒了四碗茶之後就走了。
伏引端起碗聞了聞,喝了。
這像是某種動物的奶,有點鹹又有點兒油,嚐起來有奶味但應該不完全是用奶炮製的。
鄭以檀震驚的看著毫不懷疑就喝上茶了的伏引和燕無歸。
不是,這就喝上茶了?
都不怕他們在這下毒什麼的?
鄭以檀大開眼界,鄭以檀自閉。
伏引和燕無歸都喝的果斷,丹增倒是也跟鄭以檀一樣愣住了。
鄭以檀想象了一下,如果這茶裡有蒙汗藥之類的,一會把這倆都放倒了,此時她一個身無長物的弱女子會遭遇什麼。
害怕的鄭以檀決定要死一起死,早死早超生。
一仰頭也幹了一碗。
一碗酥油茶愣是被她給喝出了好漢喝酒的架勢。
伏引喝完茶將茶碗放在案上,朝丹增伸出手:“手給我。”
丹增有點沒反應過來:“啊?”
燕無歸翻個白眼:“你手不想要了?”
“噢噢。”丹增這才反應過來,將自已已經痛到沒有知覺正蕩在袖管裡軟趴趴的手遞給了伏引。
手中的關節多,伏引當時敲的用心,肘關節,腕關節和手指關節都錯位了,不過她技術好,咔咔幾下就給全掰回去了。
當伏引敲到第二隻手的最後一個指關節時,丹增家的大門被踹開了。
領頭的是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布袍,腰間束著紅色的腰帶,披著一件大氅。
這大氅內是獸類毛髮,外面用一整塊黑布覆蓋,繡著金色的紋樣。
和丹增的阿媽以及剛進古鎮遇見的那個婆婆不同,來人身上掛著很多飾品。
伏引數了數,光是脖子上就有三條,腰間還掛著層層疊疊的蜜蠟串。
她都不敢想穿著這一身得多重。
最誇張的是這女人還戴著一頂帽子,這帽子的形狀很奇怪。頂部平整拉長長一條線,就像一個人頭上頂了塊板似的,那帽簷上還掛著像是綠松石之類的珠串將她的臉遮了個嚴嚴實實。
伏引知道這是個女人還是因為她開口說話了。
“你們從哪兒來。”
燕無歸絲毫不懼,笑盈盈的對了上去:“山外來。”
那女人沉默了片刻:“丹增。”
丹增一個激靈,說話都利索了不少:“大祭司。我昨夜去色輪打獵,在盧佳拜發現了他們。這個少年人和白衣服的姑娘功夫很好,我沒打過。還有……”
丹增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這個姑娘似乎會法術。”
“這位穿黃色衣服的姑娘,我們是不是見過?”大祭司沒有先詢問伏引和燕無歸倒是問了鄭以檀。
鄭以檀沒說話,燕無歸又笑嘻嘻的頂上去了:“大祭司?你們扣了兩位我們的人是不是該放出來了?”
“你們的人?放出來?”大祭司嗤笑了一聲,“他們都死了。”
鄭以檀捏著的拳頭泛白,顫抖著說了自離開小木屋之後的第一句話:“你們殺了他們?”
“這裡不歡迎外人。”
大祭司的聲音很冷,但伏引卻向來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人,她就像完全沒聽見剛才的對話一樣開口了:“雪山上有什麼?”
大祭司後退了一步,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殺了他們。”
門外站著的清一色都是身材高大魁梧的青壯年男子。
燕無歸吹了聲口哨,伏引抽出了霜寒。
她冷眼看著眼前的人群,又問了一遍那個問題:“雪山上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