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鴻羽趕緊爬了起來，一個踉蹌。

“婆婆你看這個人會動，沒死，我剛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天，還以為又是一個死人。”

“我哪裡像死人了？” 楚鴻羽低下頭看了看自已這破破爛爛，還沾滿血跡的衣服，也怪不得別人誤會。

“不像不像，既然你沒死，你幹嘛躺在這墳頭上呀。” 那丫頭忙解釋。

“墳頭？”

昨天沒注意到，今天，被這麼一個小丫頭這麼一提醒，楚鴻羽認真的往周圍看了幾看，還真有幾個墓碑。木質的板上，刻著字，旁邊還有散落著一些沒燒完的銅錢。雖然簡陋，但也相當這樣肅穆。楚鴻羽不禁連連退後幾步。

真是墳頭啊。昨晚真是可怕。

“什麼叫又是一個？你昨天？” 楚鴻羽有點不敢聽答案。

“對呀，昨天，我們過來的時候看到一個。”

“看到了什麼？一個什麼？” 楚鴻羽著急的詢問

想到剛剛那個小姑娘說，我還以為又是一個死人，“你們把它弄哪去了？就是昨天躺在這個地方。” 楚鴻羽追著詢問，大力地搖著那丫頭的肩膀，不顧禮儀。

丫頭被他弄疼了肩膀，有點不高興，“當然是埋了咯，都死了不埋了做什麼？”

“你是瘋了嗎？誰說他死了？” 楚鴻羽還是第一次對一個丫頭這麼大聲的吼叫，一出口就覺得自已過分了點。

“好了好了，雲朵，不要調皮了。” 婆婆打斷了雲朵的話，“公子。你不要聽著小丫頭瞎說，昨天那位是你朋友嗎？我已經把他收留在我家裡了。已經安好。你要是

不放心，可以跟我們一同前去。”

楚鴻羽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兩個人。這深山老林很多劫匪亡命之徒，會用一些老人或者女子去做引子。殺人越貨，無所不作。

楚鴻羽不是不害怕的，但是此時此刻，他並沒有什麼選擇。

屈飛沉已經在這位婆婆家睡了七天七夜了。楚鴻羽一邊劈柴一邊埋怨，這屈飛沉再不醒來，我怕不是要在這裡賣身賣一輩子。

“那個誰，你又再偷懶啦？”遠遠聽到雲朵姑娘的聲音，她今早去山裡採藥，這會剛回來。“你看，按照婆婆的要求採來的。我可是跑了好幾個山頭，腿都快跑斷了。”說著用她的還沾著泥土小手去捶腿。佯裝很累的樣子。

“我來看看，你今天的活幹完沒？好你個楚鴻羽，你又偷懶。”雲朵看了一地沒有劈過的柴，還有一小點歪歪扭扭劈得不成樣子的柴火。氣不打一處來，“我不是教過你了嗎？你怎麼還是學不會。”

“這個活不適合我，下次安排點別的。”

“前日叫你餵豬，你說臭。叫你摘菜，你嫌棄太陽曬，這會給你安排給在屋簷下一坐坐一天的輕鬆活，你就這樣報答我？”

“你管這叫輕鬆活？”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吵了。雲朵，累了一天了還不快喝口水歇歇。怎麼還有力氣吵吵。你把草藥拿過來給我看看。” 婆婆從屋裡端來了一碗茶水遞給雲朵。

婆婆本來是想叫雲朵姑娘去採一些治療疤痕的草藥。這拿過簍子一看，居然是全是野菜。別說，長得跟他形容的那種草藥還真的很像。

楚鴻羽湊過臉去看，也哭笑不得，“我記得婆婆昨天說這草藥根部有細刺。你看你這些？一根刺都看不到。你這脖子上掛著的東西是什麼？得了，明日我跟你同去。”

“我才不要帶你去，你到時候要是爬不動山，難道要本姑娘揹你。”說著俏皮的吐了個舌頭。

於是，託雲朵的福，楚鴻羽，雲朵，婆婆，三個人圍著爐子，吃了一大盤香噴噴的野菜。

旁邊的屈飛沉孤零零的躺在木板床上，多少顯得委屈。

“婆婆，你說楚鴻羽這朋友什麼時候能醒啊？”

婆婆輕輕咳了幾聲沒有說話。婆婆有些吃不準，這傷口正好在心臟位置，如果真的傷及到了五臟六腑，人是活不到今天的。如果沒有傷及到，那麼這些傷就可以歸為皮肉之傷，雖然有抽筋扒皮般的疼痛之感，但是人好歹是痛過來挺過去了，不至於昏迷至今。

他遲遲不醒，婆婆覺得可能還有一種解釋，就是他自已不願意醒來。這外傷好治，心傷難療。老人畢竟看得多，也多少能體會一點。

婆婆告訴他們，只能等，等到屈飛沉自已願意醒來。

楚鴻羽本來吃得開心，現下又沒了胃口。說不著急是不可能的。

婆婆頓了頓，安慰似的看著楚鴻羽，道“你朋友這個是心病，具體原因你知道嘛？”

“我，不知道。” 楚鴻羽居然覺得有點慚愧，彷彿自已應該知道似的。

“他是真氣渾厚，元神並未有損。但是心氣鬱結，所以遲遲不能醒來。”

“婆婆你的意思是，他自已不肯醒的？”

“可以這麼說吧。我行醫救人很多年了，幾乎沒有看錯過。”婆婆繼續道。

夜裡，楚鴻羽趴在屈飛沉的床前，腦海裡一遍遍的重複著那日他擋在自已面前的樣子。眼底某些情緒翻騰，閉了閉眼，再睜開，他到底有什麼心結？是太子？

就這樣又過去了幾天。

這日傍晚，楚鴻羽裝著滿簍子的藥材跟雲朵一路你一嘴我一嘴的回來。

推開小院的柴門，竟看見地上一堆柴火被幹淨利落的劈完，收拾好了。

尋著小院望去，屋裡走出來一個人，屈飛沉。

只見屈飛沉嘴角輕輕上揚，似有若無地帶著笑意，剎那間，讓楚鴻羽覺得換了個人。楚鴻羽瞳孔一震忍不住喃喃問道“你笑了？”

這是楚鴻羽第一次見屈飛沉笑。竟有種時間靜止了的錯覺。屈飛沉的身後，晚霞正一點點落下去，紅透了半片天，明明是夕陽西下，黑夜將至，楚鴻羽卻感覺到了清晨的氣息。

“他醒了？”雲朵趕緊跑了過去，捏了捏屈飛沉的臉；“你沒事了？”

楚鴻羽跟了過來：“怎麼樣，好點了嗎？”

“無妨，一點小傷，聽那位婆婆說我昏迷了一些時日。謝謝你們。”楚鴻羽覺得屈飛沉說這話時明明是面向著他，好像是刻意在對他說，謝謝你。

楚鴻羽又想起來屈飛沉其實明明早就好了，自已不肯醒叫他擔心，每夜沒夜的陪著。火氣便上來了；“你還知道謝？我問你，你既然皮肉已經好了，怎麼還昏迷著？不準撒謊，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人家剛醒，你幹嘛要兇他。”雲朵你捏了捏楚鴻羽的胳膊，婆婆把雲朵帶到一邊，呼她做飯去。

現在這一點點暗下來的天地間，就剩他們兩個人了。屈飛沉還是猶豫了好久。

“楚鴻羽，我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裡面我還在小時候，所有的家人都在身邊。阿爹在陪我堆雪人，阿孃在旁邊笑著。那個夢太美了，我想留在那個夢裡，於是，就醒不過來了。”

楚鴻羽，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只是，我從哪裡來，我要去哪裡，我做過什麼，那些人為什麼追著我不放，這些我都不能告訴你。

你我萍水相逢，已經給你惹了這麼多麻煩，我只是不想你趟進這趟渾水。今日之後，我便離開，你也尋個去處，找個地方，安身立命。但是紅樓，怕是回不去了。

“別跟我東拉西扯，我只問你，那些人為什麼追著你不放？”他到底惹了什麼禍，招惹了這麼多麻煩，這些不解決，就算這次僥倖逃脫，以後還是凶多吉少。

“你可以編一個騙我。在紅樓這麼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謊話。有時候謊話也帶著幾分真心，也很溫暖。但是你不能什麼都不說，我真的會生氣。”屈飛沉趕緊補充。

“我不想騙你。楚鴻羽，我不告訴你，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我，真的不能連累你。

“那你就告訴我，我被那麼多蠍子咬過，我有權知道是真相。”楚鴻羽知道屈飛沉是強迫不得的，做了最後一次嘗試，“你是不是想揹著我走掉？”

屈飛沉抬起頭來看楚鴻羽的眼睛，有點詫異，他何時猜中了自已的心思。見他的回應，楚鴻羽知道自已猜對了，自嘲般的笑了，“太子果然瞭解你，遇到什麼事都喜歡逃。”

屈飛沉不做辯解。

此次大皇子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抓了他，想必太子在朝中已經失勢。假以時日，廢除太子也不是不可能。自古以來，廢掉的太子有幾個可以活命的。屈飛沉其實已經在心底下定了決心，自已造成的結果，自已要去彌補，一定要去尋回丹爐，全力輔助太子登基。不能讓太子死，就是這麼簡單。

如此，前路兇險，少禍害一個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