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的螻蟻攀逐,狹義的目光盯住世界,觸角探著,斷章取義認為世界種種狹義。
井底之蛙只得勘尋藍天,藍天之上會有何,一概不知。
物種上方終有注視者,當它盯著管窺蠡測,感慨之際仰望無垠藍天,藍天上是否還存注視者。
無垠藍天還存謎底,謎底是無底洞,解完遙眼望去步步深洞,但依舊要向無數深洞踏步。
以管窺天,以蠡測海,以筳撞鐘,終為蟲豸。
懶惰(Acedia \/ Sloth)
* * *
鬼怪肆意飄逐著。
“喂,這裡是ATM!箐瀾,還有錢用沒?”
“大晚上發什麼神經?”
“欸!不禮貌!這幾天有空,帶你去玩玩!”
“嘁,我還以為幹嘛了!”
他費力地站起身,嗓音低沉而混沌,手杵了杵眼框,步伐慵懶,漫不經心,西裝隨意搭在肩頭,皮鞋敲擊地面發出踏踏聲響,微駝著背。
“榭榭?哈哈哈哈嗚嗚~!”
“叩叩叩!”房門叩響。
謝箐瀾警惕性地在貓眼裡探了又探,直到看清貓眼前男人十分熟悉明知故問道:“大晚上不睡覺,誰啊?!”
“你爹!”門外傳來謝協禮的回聲。
謝箐瀾沉默好一會緩緩將門開啟放他進來。
“你這副吊兒郎當的德行,去哪鬼混了?滿臉斯文敗類的感覺!”她看他衣服凌亂,謝協禮叼著棒棒糖,在家裡左顧右盼。
他牛頭不對馬嘴胡謅:“我睡哪?”
“就一間臥室!你不可能跟我睡吧!”
他壞笑著,深沉地打了個哈欠,然後趴她肩頭說:“也不是不行!父慈女孝!畢竟是爸爸的小棉襖嘛!”
“噫~”她嫌棄看他連忙擺擺頭:“這是一個倫理的問題!”
“有地墊嗎?”
謝箐瀾進臥室抱出地墊遞他,還不等她話出口,謝協禮賤賤地對她作出驅趕手勢搶先一句:“不必言謝,大臣,你可退下了!”
“神經,平時那副斯文德行裝的我可以給你打滿分!”謝箐瀾忍不住吐槽,回房,“啪嗒”一聲將門鎖死。
清晨,七點四十六。
她犯困地揉揉眼睛,伸懶腰來到客廳:“還不如……不睡,越睡越困,呼,哎呀我去!ATM你幹嘛呢?”
可見,謝協禮穿著背心,將地墊鋪在餐桌上,腳搭在小腿肚子上,擺著嫵媚地姿勢迎接謝箐瀾的到來:“休養生息!休養生息!”
“屁的休養生息!我怕你是神經!”謝箐瀾瞧他辣眼睛的姿態當即回懟,見此一幕,早飯都被噁心的不想吃了。
她向打去肖憬然表意請假,結束通話電話後,瞥見面前中年男人翻鍋翻灶,她言語中帶著不滿:“不是帶我去玩嗎?”
“沒東西吃,你那麼拮据嗎?看房子光鮮亮麗的,不會一個月工資都拿來交房租了吧?!”他慵懶地駝著背懷疑問。
謝箐瀾白眼氣沖沖地拿著外套奪門而出:“關門!那我住地下室,啃饅頭?你可滿意?況且我早上不吃早餐!”
謝協禮連忙跟上她的步伐:“欸!欸!不可以不吃早餐!常言道‘早餐要吃好!’,到時候得胃病疼起來真要命!這家好吃!快!”
他連拖帶拽地將謝箐瀾拉到包子鋪,挑選兩個肉包遞她。
他打趣問道:“老闆,這麼多年都沒漲價?”
“小夥子看你面孔生,怎麼知道我開了那麼多年!”老闆歡心眯眼衝他笑。
“嗐……”謝箐瀾見他將要和老闆開始攀談,將自已晾在一旁,輕拉他衣角示意離開。
二人邊津津有味地嚼著肉包子邊漫無目的地隨意晃悠:“早知道晚點起來!到處店都沒開,軋馬路太無趣了!”
“我知道,有一個好玩的!並且不用排隊,甚至24小時都可以遊玩!”他似小學生般舉手回答。
“哪裡?”
“爸爸的爸爸叫什麼?叫爺爺!媽媽的爸爸叫什麼?叫外公!媽媽的……”
謝協禮擺出一副高傲姿態推推眼鏡框,說出不符形象的話:“怎麼樣?是不是超級棒!我小女……你小時候賊喜歡坐這個!每次都樂呵呵地!”
目光所及,小時為一個無慮的孩童,伴著歌謠,坐在搖搖車上,似可將一切歡心揮發,大時,卻成他人笑柄。
她看路人注視自已痴呆模樣無語地踢他鞋底:“‘挖礦,都挖不出你這個神金!’”
她轉身就走,他逐她步伐。
步伐迅捷,他有些跟不上。
他拉她手討好杵她跟前逼停滿臉傻態逗她:“生氣了!自已猜!”謝箐瀾並無買賬繼續上前他趕忙追去道:“別別別走啊!剛才只是開胃菜!”
謝箐瀾滿臉無助看他:“再信你一次!”
他連忙殷勤點頭應承。
“去哪?”她問。
“遊樂園!”他回。
“真老套!你車呢?開車去!”
“開車?不……不開!走路去!鍛鍊鍛鍊!”
遊樂園內。
二人換好遊戲卡,朝老舊的遊樂設施進發。
旋轉木馬搖晃,放著曲目,歡愉旋轉。
孩童東奔西跑,奔逐嬉戲,面露笑顏,彷彿彼時彼刻,內心黑白如未經上色的石膏擺件般,由白塗彩,石膏擺件在筆筆畫畫煥發神奕。
清晨至晌午,晌午至黃昏,黃昏緊逐夜幕步伐。
他似孩童般將碰碰車不斷加速徑直撞上謝箐瀾所開碰碰車朝她歡呼雀躍:“要撞了!要撞了!唔唔唔~”
“砰!”
謝箐瀾頂著腫起的大包斜睨著他。
他在一旁雙手合十懇求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果然就是不能開這爛車!抱歉啊!”
時間將白日推向黃昏,謝協禮遙望黃昏下恍惚地摩天輪張結的彩燈,呈五角星狀,他渴望般地目光照徹夜空。
“去去去!”她率先走一步。
他落寞地身影被黃昏時夕陽打斜,在黃昏夕陽的映照下顯得落寞,她的身影在他的視線內不斷變化,一會兒展現出孩童般的天真無邪,一會兒又顯露出少年的青澀模樣,隨後轉變為青年的活力四溢,緊接著是中年的沉穩內斂,最後呈現出暮年的滄桑。
“ATM快來刷卡!錯過又要等下一輪!”她招手示意。
他回神宛爾一笑,微微偏頭眸子內淚水一滴滑落面龐,他用無名指擦拭面龐淚滴恢復好情緒後朝她喊:“ATM前來報到!”
黃昏逐到了黑夜的步伐,它倦了,該入眠了,黑夜將代替它的步伐逐尋新的白晝。
“好高啊!”她眺望如同螻蟻巢穴般的城市。
他靜謐的瞧著眼前孩童,露出姨母笑。
“你其實不是……”她話還未出口,轎廂就突然發生劇烈顫抖。
男人漂浮在轎廂外,面露邪笑,從他浮出惡靈不斷,惡靈啃食著轎廂:“怠惰!就差汝一人了!”
轎廂剎那間發生墜落,謝協理緊護著謝箐瀾費勁力氣扛著被無形施壓的失重扯開轎廂,在即將墜落前一刻躍出轎廂。
“澧勿熙!好久不見!自已因怠惰導致女兒、妻子成為植物人!澧勿熙!吾可有說錯?!”
他咳出一口鮮血,癱倒在地,但仍舊緊護著意識恍惚的謝箐瀾,質問道:“你是誰?”
“披著他人面容,顧著他人女兒,怠惰存入他體內,只可將他殺了,如何?最後七宗罪——惰之心!”
他不可置通道:“不可能!域官告訴我可以隨時隨地附於他人!”
“汝可猜猜汝是怎麼可被輕易放逐人間!”
* * *
懶惰(Acedia \/ Sloth)
“爸爸,媽媽我們要去遊樂園咯!”孩童在後排歡呼雀躍。
車已上路,但車內不斷髮出“滴滴滴”的聲響,妻子望向車顯表發現他的安全帶沒系連忙提醒:“老公,安全帶!”
他騰出手擺擺:“沒事,抄近路,小道里又沒什麼監控,就幾步路,懶得繫了!”
妻子沉言半刻,將頭後望,逗趣著孩童,逐漸一家三口相親相愛,其樂融融暢談起來。
怠惰,人人皆有的習性,它刻入骨,儘管用銼刀不斷打磨,留根之處深入骨髓,怠惰就如繩弦不斷掉磨,它最終限度就是斷裂。
享宴安之際,似食品鴆毒。
螻蟻在車窗玻璃上爬動,螻蟻無法理解巢穴無緣無故被毀,它翹首,企盼得到智體的人類不斷挖掘。
人是高階,而螻蟻是低階,這便是毀滅理由。
碼數逐漸加快,感受著強烈的推背感。
“哐當!”小巷內,互相逆行,兩車相撞。
主駕駛的他沒系安全帶直接突破玻璃,重摔馬路,呼吸直接停滯。
他焦急地注視著事故現場,他似幽魂,救護車來了,救護車走了,他被忽視,因為他已經死了,因為怠惰。
他看著妻子、女兒渾身是血,被救護車拉離,他用他僅存人間短暫的幽魂追去。
“家屬嗎?兩個人安全帶雖起到作用,但均因為劇烈撞擊導致現在呈植物人狀態,暫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清醒,也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醒,同時不幸的是你們兒子因為沒系安全帶,直接飛出車內,導致當場死亡,節哀!”
父母與岳父岳母悲痛欲絕,泣不成聲,最終因過度悲傷缺氧而昏厥過去。
“還沒看夠?”黑無常冷酷問。
“黑!澧勿熙因怠惰,導致個人死亡,其妻女呈植物人態,流判至十八域!五載!”白無常拍拍黑無常肩,稍後宣言。
他悲痛欲絕地跪在地上,泣不成聲:“我妻子女兒什麼時候……可以醒來……我就……就懶那麼……那麼一小下……為什麼……為什麼?”
“域間有定,不可予知,但可予你剩7日加半可在人世徘徊時間!”黑白無常道完,消散。
三日,他不眠不休,稍微看到妻女有微幅擺動,常會不記自已已逝的事實,趕忙跑至前臺吶喊醫生護士。
他滑倒,脊背倚在前臺。
他眼神空洞,他一巴掌接一巴掌將自已扇疼、扇醒、扇哭,他步履沉重踏入病房,看著父母、岳父岳母一夜白髮,一語不發的坐在床沿。
他雙膝跪地,額頭次次撞擊地面,不斷地叩首乞求恕罪。
他懺悔,他苦楚地擊打自已試圖換回原本結局,他悔恨自已地怠惰,恨自已疏忽,他淚水止不住滴落帶有刺鼻藥水味的病房。
房內黑白照靈柩上方,素淨的棺木被菊花點綴,他來參加自已的葬禮,觸控著自已冰冷的遺體,喉嚨嘶啞,卻無法放聲痛哭。
“感謝大家,能在百忙之中參加我兒子的葬禮。”
“節哀順變!”
親朋好友寒暄,插三香,低頭鞠躬致哀。
他看著父母在自已的遺像前泣不成聲:“兒啊……你在下面過好啊……要是錢不夠了,衣裳舊了就託夢給我們哈……兒啊……”
“兒啊……”父母地聲音不斷震顫他心。
七日半很快,他見了妻女,父母,岳父岳母後回溯域間。
五載,他守了五載明已可投胎卻,心中掛念著未能再見的妻女。
他依舊待著,他甚至遙想妻女再婚,重新組建了家庭投入新生活,他詢問過許多人,得到了星點小道訊息。
“植物人啊?植物人是無法回溯域間,因為他們的靈魂被禁錮在無法活動的身體內,只有當肉體徹底、真正意義上的消亡,靈魂才能解脫並回溯到域間,腦死亡者亦是大同小異。”
他恐懼,但又想去再見妻女,確保他們平安。
稀奇的是域官是域間嚴管,他卻被輕鬆放行。
他再度來到域間,他四處奔波,卻不見妻女,事先不多,倘若不附他人肌體,他就會消散,他違背良心附在謝協理肌體,他良心過意不去,聽他與女兒談,決心補償,以此來彌補內心的不安。
* * *
“澧勿熙汝的戲份到此為止了!”
他緊護著謝箐瀾:“我死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我妻子女兒呢?”
“哦?汝妻女我看她們深受虛實折磨,方才送她們回溯域間了!”男人漫不經心地回應。
澧勿熙氣惱:“你的意思是,你殺了她們?”
“這難不是汝所期盼的結果嗎?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汝擺那憤怒的深情作甚?”
他恍然,奮起身撲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