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勇正待回答,見有人來,忙扶著步履踉蹌的她往回走,在她耳邊得意的低聲說:
“你沒想到吧?幹這一行,可需要散發性思維哦。”
石靜怡只覺得心裡堵得慌,眼前一片漆黑。心裡一股熱流擁堵咽喉。心裡自責。
石靜怡,你個呆瓜哎。虧你還是契卡出身。你被姓畢的耍了。她祈禱,這是一場夢好不好?
她被畢勇扶著回到酒桌,金陵生見她臉色蒼白,驚訝的問:
“倪中校,你怎麼啦?”
她張嘴想回答,卻感覺有話說不出,心裡翻滾激盪。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畢勇笑著解釋道:
“我見她搖搖晃晃去廁所,發覺不對,跟了過去。她靠門邊喘氣,扶她回來了。小張,去開車,我送她去醫院。金處長,你們慢吃慢喝,我安頓好她,就回來。”
石靜怡只是片刻的驚訝引起的眩暈,坐上車已恢復正常。她有些恍惚,她好想大哭一場,又不能哭。
看看身邊滿臉紅光的畢勇,已經沒有之前的親和感。她又慶幸,虧得沒跟他彙報上海的事情。
不然,禍害了金處長,無法交代啊!她本能的不想跟他在一起,身邊這傢伙是劊子手,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街兩邊的霓虹燈飛閃而過。她又感到頭暈目眩,閉著眼招呼:
“小張,我沒事,送我回宿舍。”
畢勇不依不饒的嚷道:
“不行,你必須去醫院。”
他將石靜怡安排好病床,看看門外,關上門,坐下說:
“你今天表現真好。你若不這樣,我要給你下藥了。”
石靜怡驚訝的問:
“為何要給我下藥?”
畢勇意味深長的點撥道:
“你若沒病,明天肯定要跟他去上海。上海站已經掌握在特高課手中,你去幹嘛?姓金的軟硬不吃,逼著我用此下策。他去上海,兇過吉少。你沒病也必須裝病,直到他離開重慶。”
他走到門口正待開門,卻停住了。回頭看看她,又叮囑道:
“接下來就看你的表演了。你若想去花花世界,等姓金的被除掉,你再去。我推薦你任上校副站長,主持工作。從此,上海站便是皇軍的一柄利劍,你帶他們全力以赴抓共黨。”
石靜怡沒放過最後解惑的機會,問道:
“上海站的叛變事件,是你導演的吧?”
畢勇一臉的春風,笑道:
“你認為呢?姓金的上有關係,下有群眾基礎。短時間內,很難撼動他。金錢收買,他不為所動。施美人計,他不吃這一套。你們特高課又逼得緊,只能出此下策了。”
石靜怡聽他將自己歸為特高課,認為他“巫山”無疑了。替他給出答案:
“所以,你暗中出賣金處長同學站長,讓他叛變。以此逼金處長下崗?你雀佔鳩位?”
他很是滿意的輕拍著手,點點頭:
“我本為一箭雙鵰,我升處長,邊懷江接任上海站站長。一切都那麼合乎情理,順理成章。可是,姓金的知道我和邊懷江的關係,棋高一著,先對他下手,不給他接任站長的機會哦。”
石靜怡看他欲走,還想證實一下他的身份是不是“巫山”,隱晦的問:
“這麼說,你同意我做你的助手了?”
畢勇異常驚喜的看看她,慨然笑道:
“有個漂亮女助手,我當然同意了,如果你願意的話。”
石靜怡倒吸一口涼氣,呆呆的看著他離開,很久回不過神來。
她這才知道,兩個處長表面上風平浪靜,暗地裡卻斗的死去活來。
難怪她回重慶,金陵生滿臉的沉憂,畢勇對她客氣,卻不理不睬。
他二人的戰爭硝煙中,自己就是個棋子。被雙方利用,還自以為是哦。
劉傑等四位聽眾,看著呆那兒的石靜怡,默不作聲。等她醒過神來,劉傑問:
“石部長,我有個疑惑。當你發現接頭的是畢勇,你為何那種神態?你應該為終於發現‘巫山’高興啊?”
肖秉義又要表現一下了,石靜怡當時的心情,他能理解。
當他聽倪大媽自報“幽靈”時,他也是這種心情。何況心理分析是他的強項呢?
“我理解石部長當時的心情,不是一個‘五味雜陳’能概括了的。一直認為對的,結果大錯特錯了。這種心情含有驚訝、錯愕、自責、羞愧、擔憂和焦慮等因素。”
石靜怡異樣的眼神看看肖秉義,點頭說:
“當我發現接頭人是畢勇,深感意外。他在我心中那一點好感瞬間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我懷疑自己是否有鑑別能力了,這是一種自信心的崩塌。”
四位聽眾默默點頭,然後又默默看向她。意思很明瞭:後來呢?他得逞了嗎?
石靜怡沉重的回答了問題。
畢勇離開後,陳奇偷偷來看她。說他已在門外等候了一段時間了。
她趕緊將所有情況,悉數彙報。陳奇也很吃驚,然後說:
“媽的,門道玩足了。絕不能讓日諜陰謀得逞。必須立即彙報上級,提醒金陵生。‘有林’,你身處這樣的環境,我真為你擔心了。”
石靜怡臉色陰轉晴,接著說:
“次日凌晨,天沒亮,金陵生帶著行李來看我,也回答了我的疑問。他其中兩個解釋,讓我目瞪口呆。”
“哦?什麼事能讓我們久經沙場的契卡,這麼驚訝呢?”
鍾正榮調侃道。
石靜怡笑笑,說她當時聽了,非常驚訝。
第一件事,金陵生解釋了她重慶抓日諜之事。說他早就掌握了重慶部分日諜活動範圍。
一直在跟蹤幾個間諜,目的是一網打盡。可是,整個計劃,冷不丁被倪中校打亂了。
據他掌握,在重慶的日諜,至少在二十左右。而她的行動,致使三分之二的敵特漏網。
第二件事,金處長誠懇的檢討。說對她隱瞞了一個事實,聽信了站長的一面之詞。
上海站長是他的同學加兄弟,此人有文化,沒行動力。最要命的還怕死,還沒自知之明。
撤退時,為讓這位仁兄去重慶,他找了許多人,想讓他不上戰場。
可他官迷心竅,想撈個少將站長。他根本不知道留下來潛伏,有多麼危險?
知道他的同仁心裡都有數,他只要被捕,叛變是意料中的事。可是,他的被捕很蹊蹺。
他這位同學膽小,任站長以來,不敢主動出擊。將上海站藏的嚴嚴實實,混日子。
他如此小心謹慎,卻暴露了,讓人費思。
他接了同學電話,站長承認他被捕自白了。但他不敢出賣軍統,而出賣了中統。
他也沒想到中統會被日本人一鍋端了,他知道結果,恨不能自殺謝罪。請大哥無論如何救救他。
他問站長,是否知道誰出賣了他。站長懷疑邊懷江,因為他一直不服,覬覦站長位子。
他又問站長,除他之外,此事還有誰知道。對方回答,沒人知道。
奇怪的是,上峰警告他,有人指責他推薦的同學叛變,讓他戴罪立功,他才恍然大悟。
這完全是個陰謀。有人故意讓同學叛變。自然會牽連推薦人,騰出位子給某個人。
昨夜,有人扔給他紙條,他看了內容,印證了自己對某人的猜測,方知情況非常嚴重。
正副職為權為利內鬥,已鬥了幾千年來。祖宗傳下來的,司空見慣,沒辦法。
而軍統上海站長被出賣叛變,性質變了。已經是軍統和日諜之你死我活的暗戰了。
他來看她,一為道歉,畢竟對她隱瞞了事實。二為請她放心。對付此人,他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