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義看父親說完後，痛苦無比，他心裡也不好受。

他認為父親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從玉成嫂被莫昆騙婚，作為參與人，父親心裡總有負罪感。

玉成嫂的想法，也符合常情。心愛的茶樓要易手，想透過舉報鄭爽，保住茶樓，也未嘗不可。

可是，看起來合乎情理的想法和行為，為何出現了偏差？

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玉成嫂原本就想借殺掉鄭爽，嫁禍父親，以洩當年父親助紂為虐之怨恨？

還是她也矇在鼓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他人利用？

他想起她的為人，認為她沒那麼陰險、狠毒。思來想去，還是後者的可能性大。

可是，是何人在利用她呢？難道是張玉成？他想到這兒，將剛才的思考分析給父親聽。

肖有財思忖一會，認為玉成嫂可能跟自己一樣，被他人利用了。

但他不認為被張玉成利用。就憑他慫樣，被別人利用還差不多。

無論何種情況，此事因玉成嫂而起，必須找到她，聽她如何解釋。

父子倆認識高度統一，肖秉義想起張玉成指控老頭要抱玉成嫂，便問：

“爸，你相信張玉成指控老頭要抱玉成嫂，是真的嗎？”

肖有財默默點頭道：

“我開始不信，後來看她沒吱聲，感覺是真的。否則，涉及名譽，她肯定要當場解釋、撇清。”

他看兒子點點頭，補充道：

“我說的，僅供你參考。我對她比較瞭解，她是正經女人。能抱她的，只有莫昆。看來，莫昆回來了，我能肯定上海見得背影就是他，再聯想她這次出走，很可能跟她女兒有關。不然，沒法解釋。”

他說罷，激動的顫抖著手，嘴唇也哆嗦著。

楊玲看他這模樣，酸道：

“吆吆吆，提到陳玉芬，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肖秉義看父親要對母親發作，忙調侃道：

“爸，您的駱駝呢？再打一根噻。您還屁我只有一包，原來您拿了人家兩包哦。”

肖有財苦笑道：

“我知道是好煙，如果讓你知道有兩包，你偷也要偷一包，出去一顯擺，倒頭光。”

父子倆點著煙，深吸一口。兩條青煙交織在一起，溜出門外。

肖有財看看手中煙，又補充道：

“秉義，我愈發感覺估計正確。你想啊，玉成嫂哪來正宗的美國貨？肯定是莫昆給的。”

楊玲看父子兩情緒已放鬆，沒好氣的說：

“我要被你父子倆嚇成心臟病了，有財，鑼不敲不響，話不說不明。我相信你跟陳玉芬是清白的，這些事，為何不早說呢？”

肖秉義接過話頭，替父親解釋：

“媽，爸怕您多心，沒敢說哦。”

楊玲拷打道：

“你以為你爸膽這麼小嗎？這叫沒清頭。”

肖有財對兒子堅持統一戰線頗為滿意，他要回報兒子，積極性高漲：

“秉義，我前後連起來想，能利用玉成嫂的只有莫昆。而且，跟他倆的女兒有關。你接下來準備咋辦？”

肖秉義隨即點頭道：

“爸，我信您的判斷。眼下只有找到玉成嫂，便可真相大白。”

他看父親點頭，又問：

“爸，您認為玉成嫂會去哪裡？”

肖有財點點頭，沉吟一下說：

“我猜，她這次見到莫昆，得知她女兒住所，急不可耐去看女兒。至於她去了哪裡，我直感，她去了南京。”

“你說她去了南京？為何不是上海呢？玉成嫂弟弟和兒子都在上海哦。”肖秉義提示道。

肖有財沉默一會，堅持道：

“秉義，你說的固然有道理，但我仍認為，她在南京。莫昆在南京有舊宅，她女兒撫養人，也可能在南京。這樣吧，先查南京旋宮，如沒有，再去他舊宅。在沒有，就去上海。”

肖秉義覺得可行，先查南京兩個地方。不行，打電話給她兒子。再不行，跟柳蕙聯絡一下，讓她去找。

得知案中涉及的老頭可能是莫昆，他興奮無比。

他潛意識裡，一直懷疑‘幽靈’不是女人，弄不好就是他。理由也很充分：

他是老牌特務，軍銜起碼少將。不，柳蕙在她哥墓前，提到的莫中將，可能就是他。

再說，南京有他的根底，他也對南京地區熟悉。不然，高傲的褚鷹，怎可能屈就副司令呢？

亦或，莫昆根本就沒去臺灣。當然，先去臺灣，又潛回大陸，也有可能。總之，只要回來了，必須抓住他。

“爸，你估計莫昆住旋宮，或住舊宅？而且玉成嫂和他在一起？不可能吧？”他問。

肖有財考慮一會，自問自答：

“怎麼不可能？有女兒在，雙方暫聚一下很正常。不過，你不要把玉成嫂想歪了。我在想，莫昆有負於母女倆，為減輕內心的愧意，很可能帶她們住旋宮，開洋葷，以作二十多年來的精神補償。”

肖秉義認為有道理，補充道：

“爸，還有一種可能。開國大典在即，反特部門對各大賓館有監視。他是老南京，也可能租民房，或住他女兒家。你知道她女兒的情況嗎？”

肖有財搖搖頭，嘆道：

“可惜我出事後，跟著回了老家。對他女兒情況不瞭解。只聽說他將女兒，託付給人家撫養。你說的，也有道理，他會不會住原來的老宅？這是他和陳玉芬結婚的地方，有紀念意義。”

肖秉義看看錶，拔腿就去了軍管會，找朱大明請假去南京。

朱大明估計他為破案，讓司機即刻送他去南京。

肖有財跟著追去，跟兒子解釋：

“秉義，找莫昆，我比你清楚情況。我們先去旋宮。那兒如沒有，直接去他原住宅。”

父子倆一車到了旋宮大門前，肖秉義讓司機先回，然後看向富麗堂皇的旋宮。

他知道，這是當時中國第一個高層旋轉餐廳，坐餐廳一小時，可俯瞰南京城全貌。

莫昆要帶玉成嫂和女兒開洋葷，非來不可。可他進去查了登記簿，沒有此人。

肖有財繞大廳一圈，也沒發現有莫昆的蹤跡。他看天色已晚，建議去莫昆原住宅看看。

肖秉義估計，解放後，莫昆私人財產，很可能被沒收，建議先填飽肚子。

父子倆來到南區餐飲一條街，找家餐館落座。肖秉義去排隊點菜、拿酒。

他回到餐桌，卻不見了父親。估計可能上廁所。

半個小時過去了，還不見人影。

菜和酒都上了，又等了半個小時，還不見父親。

他開始急了，問餐館門前夥計。

夥計聽他介紹了父親特點，點頭說出門朝西去了。

他回到餐桌，準備退酒，將飯菜打包，去找父親。卻見父親回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女人。

一個是玉成嫂，還有一個他也認識，是見過面的“阿香”。

他讓夥計將飯菜熱一下，再加兩個菜，拿瓶酒。玉成嫂稱，她倆吃過了，不要加菜。

父親利用兒子開酒瓶斟酒，解釋道：

“秉義，我見你在排隊，想起莫署長舊宅就在附近，便去看看。誰知他舊宅已有住家。路過貿易貨棧，發現玉成嫂和她女兒正開門。我已跟她們大致上說了情況。你問吧。”

肖秉義友好得對母女倆點點頭，問道：

“玉成嫂，您女兒‘阿香’，我們已見過面，她身份您知道嗎？”

玉成嫂點點頭說：

“我也是剛知道，她丈夫，不，她男友老孔全跟我說了。他勸女兒自首，我也鼓勵她自首，這才跟你父親來了。”

肖秉義微笑著看看“阿香”說：

“自首是你目前最好的辦法，也是你唯一的出路，你說呢？”

“阿香”猶豫著說：

“父親聽說我沒血債，也鼓勵我自首。我就是有擔心，自首後被關起來判刑。老伯跟我保證，只要跟你自首，你會保護我的，是不是啊？”

肖有財跟著解釋：

“秉義，你還記得我和你媽在南京，特務追殺我們嗎？那天你媽發現兩張紙條，其中一張，勸我們快離開南京城，就是她寫的。她本來有刺殺任務哦，看在她幫過我們，你要憑良心，設法保護她哦。”

肖秉義真誠的朝母女倆點點頭，算作回應。又對“阿香”說：

“謝了，虧得沒動手。不然你就多一筆血債了。其實，我早知你是保密局特務，市公安局早監視你了。至於我能否保護你，在於你的認罪態度。我先請示市局龍科長。”

“阿香”辨道：

“什麼叫多一筆血債？我根本沒殺過人。如有血債，我也不會自首。你知道自首，會擔多大風險嗎？”

肖有財看玉成嫂臉色微變，又看她女兒爭辯，岔道：

“秉義，她有沒有血債，調查一下就知道了。這事先擺一擺。還是讓玉成嫂就鄭老闆一案解釋吧。”

肖秉義點點頭，估計鄭爽案就要揭開謎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