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寶寶看他有些不耐煩，加快了語速：

“44年下半年有一天，天沒亮，我去江邊收魚。那幾天刮西風，江蟹朝岸上爬。我追一隻江蟹進草叢，發現一個負傷的偽軍官。”

他說罷，注意肖秉義眼神，看他眯著眼，皺著眉，繼續說：

“他腿有傷，不能走路，要我救救他。我看他是偽軍，不想救他。他說他姓趙，不是偽軍，被日本人炸傷。”

他喝一口茶，提高了音量說：

“我估計他打日本，偷偷揹他回租屋。幫他治傷，燒魚湯給他喝。他叫我寶寶，要我喊他四哥。一個禮拜後，我買魚回家，發現他走了。在我鞋子裡留一紙條。內容是：謝了，大恩大德，容當後報。你知道四哥什麼人嗎？新四軍。後會有期！”

常寶寶說到這兒，盯著肖秉義問：

“你說算不算立功？”

肖秉義微微點頭，如果他真救了新四軍，立功是肯定的。但光憑他口述，沒有證明人，不好確定。

“你知道他是哪個部隊的？叫什麼名字？”他問。

常寶寶愣住了，苦惱的搖搖頭。

“我問他叫什麼，他只讓我喊他四哥。見到紙條留言，才知道他是新四軍。事後，我後悔的不得了，早知道，我就跟他走了。”

肖秉義搖頭說：

“我相信你，但是人家會不會信你，我不敢保證。你應該問清情況啊！”

他看常寶寶眼神黯淡下去，同情的說：

“這樣吧，我怕事後忘了，帶你去軍管會問一下陳明高。看看他有什麼政策，也好提前準備。走吧。”

路上，肖秉義想起玉成嫂介紹他的情況，跟他開門見山：

“我回來聽說，你這幾年，不走正道。有這回事嗎？你跟我說真話，我才能幫你。”

常寶寶不高興的說：

“哪個講的？不就是解放前進過一次賭場麼？鎮上人，你還不知道嗎？表面同情你，暗中看你笑話。你要相信我。”

肖秉義點頭道：

“沒有最好，到了，你先在我辦公室坐一會。我去找陳警官，幫你問問。”

誰也沒想到，他倆去了軍管會，出現了戲劇性的一幕。

肖秉義開門，泡茶，然後去找陳明高。

剛出門，陸萍站走廊喊：

“肖秉義，你去哪兒了？朱主任找你。你看到陳明高了嗎？”

肖秉義聽她這樣問，知道陳明高不在軍管會。搖搖頭問：

“朱局長找我什麼事？”

“縣公安局新任局長來鎮軍管會跟大家見面，去會議室，我去找陳明高。”

陸萍邊走，邊答道。

肖秉義去了會議室，只見會議桌橫頭坐了三位軍人。

坐中間軍人，約三十四五歲年紀，正跟朱大明笑談。估計此人便是縣公安局新任局長。

他見對方看過來，微笑著點頭。

朱大明扭頭問：

“肖秉義，到處找你，你去哪兒了？俺介紹一下。”

他指著肖秉義介紹道：

“邵局長，這是鎮軍管會負責肅特工作的肖秉義同志。國民黨中央警官學校正科生，破案神探，立過不少功。”

他又對肖秉義說：

“這位是縣公安局邵局長，縣委副書記兼公安局長。俺們的頂頭上司。”

肖秉義禮貌的點點頭，坐下說：

“朱局長，我有個朋友找陳明高問點事。我想……。”

“你想什麼？陸萍已去找了。等陳明高來了再說吧。你先坐下。”

邵局長瞟了肖秉義一眼，問：

“你是中央警官學校正科畢業？”

肖秉義笑道：

“是學生不假，畢業證沒拿到。邵局長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邵局長笑笑說：“我不是大學生，高中沒畢業。”

他說罷，對朱大明招呼道：

“這樣吧，我晚上還要趕回去開會。這兒結束，我還要去街上找人，開始吧。”

朱大明簡單介紹橫南鎮解放以來各方面形勢，尤其是橫南鎮發生多起案件破獲情況。

邵局長讓身邊副局長介紹縣城及長江和大公圩肅特情況，尤其是長江剿匪情況。

前一段時間，長江水運不暢，常遭湖匪打劫。最近將蝸居在彭興州的特務湖匪一網打盡。

肖秉義正聽得入神，門口有人喊：

“肖秉義，你忙，我走了。”

肖秉義聽出常寶寶要走，忙起身喊道：

“寶寶，不急走，陳警官馬上就到，你再等一等。”

“不了，你們開會，我不打攪了。你私下幫我問問吧。”

常寶寶邊說邊走。

肖秉義悻悻的回到會議室。邵局長問：

“剛才門外跟你搭話的叫寶寶？他姓什麼？”

“姓常，叫常寶寶。”

肖秉義不經意答道。

“哦？他多大年齡了？”

邵局長又問。

肖秉義有些奇怪，笑笑說：

“他比我大三歲，28歲。孤身一人，原來家裡賣魚為生。”

邵局長緊皺眉頭，對朱大明說：

“能不能請肖秉義同志，請他過來見個面？”

朱大明自然同意，肖秉義急追：

“寶寶，你停一下，跟我去見縣公安局領導。”

常寶寶停下，臉色鐵青，怒道：

“肖秉義，原來你想抓我，騙我入套，是吧？”

肖秉義拽他就走，常寶寶賴著不走。

“肖秉義，你出賣朋友。想抓我，明著來啊？我真蠢，竟然相信了你。”

陸萍沒找到陳明高，見肖秉義跟一男人拉扯，上前問：

“肖秉義，拉他幹嘛？”

肖秉義仍抓著不放，答道：

“縣公安局領導要見他，讓我來請他。他不肯去。”

陸萍看看常寶寶，喝道：

“請你去，是給你面子。非要抓你去嗎？再不走，我銬你走。”

常寶寶不服氣的問：

“你憑什麼銬我？現在是人民政府，你說銬就銬？”

邊說邊走，三人已到軍管會，直接去會議室。

陸萍對朱大明說：

“朱主任，沒找到陳明高。奇怪，邵局長小車進院門，我還見到他。眨眼的工夫不見了。還找嗎？”

朱大明拉著臉，稍頓說：

“算了，邵局長來視察，我想讓在家的同志見個面。不找了。”

肖秉義將常寶寶拉進會議室，常寶寶低著頭，靠門邊。

邵局長起身走近問：

“你是常寶寶嗎？”

“是。”常寶寶不敢抬頭，低著頭答道。

“怎麼？不認識我了？”

邵局長提醒道。

常寶寶這才緩緩抬頭，眼睛不敢正視對方。

邵局長勸道：

“不要怕，看看我是誰？我是四哥啊！”

“四哥？你是四哥？”

常寶寶仔細看看對方，驚喜道：

“哎呀，真是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