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蕙打從接受肖秉義委託,在沈富中家人身上,確實下了功夫。
她夜裡火車去上海,第二天趕回南京。功夫不負有心人,穿梭幾趟,果然出了成果。
肖秉義跟她大吹大擂之時,柳蕙沒有告訴他,她已做通沈富中家人工作。
她苦口婆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列舉多少投誠人員的去向,才說服了她們。
三個女人在一起分析,照沈處長的秉性,自首不可能,到最後肯定死路一條。
為救他一命,她請孃兒倆想想,還有什麼不再傷人的辦法。
沈富中愛人估計丈夫要回上海,肯定找她孃家侄兒。接下來的工作由她孃兒倆去做。
沈富中上了阿三小船離開南京後,柳蕙第二天也上了火車。
得知沈富中已和家人見過面,她立即通知肖秉義。
肖秉義聽說上述情況,又一次領教柳蕙的厲害,佩服的說:
“正宮,你太厲害了。剩下工作,朕御駕親征。”
她電話中嘆苦,要求他配合。
“肖秉義,孃兒倆想保沈富中一命,問我行不行?我很難答覆。他確實血債累累,但孃兒倆保證讓他爭取立功。你有什麼辦法拯救他嗎?”
肖秉義奇怪的問:
“你也知道,我們的職責是負責抓捕他,他死不死,由法律裁定。”
柳蕙解釋道:
“這我知道,既然他家人積極配合,我們總得鼓勵人家吧?”
“你心情,我能理解。我也認為,還有那麼多敵特未落網。殺他,留著他,對動搖潛伏敵特,是最好的示範。朕親自去找鍾副部長。”
他放下電話去找鍾正榮,將他和柳蕙意見,竹筒倒豆子。
鍾正榮表示,要跟相關部門通氣,再向市領導彙報。讓他先去跟龍科長通個氣。
龍科長主張,費那麼多事幹什麼?既然有著落,立刻去上海抓捕。
肖秉義解釋,柳蕙同志已安排好了,沈富中會像死豬一樣回南京。
龍科長問:
“肖秉義,他已逃上海,怎麼可能再回南京呢?”
肖秉義急道:
“以後再跟你解釋,他家人積極配合抓捕,並保證他坦白。這會兒可能已在回南京的途中。現在的問題是,能不能免他一死?”
龍科長苦笑道:
“他死不死,我咋能保證?這要看他態度。”
肖秉義聽他打官腔,扭頭就走。他坐鐘正榮辦公室,死等。
他知道,在沈富中案件中,柳蕙是下了功夫的。他也知道柳蕙的難處。
她現在最擔心的,這邊吃力巴乎做好工作,給了人家希望,那邊公事公辦不買賬。
這不僅僅是面子問題,更涉及接下來的肅特工作是否能順利開展。
鍾正榮回來告知,他已經將問題反映上去了。
只要沈富中真心悔改,並有立功表現,可以考慮免他一死。
肖秉義將鍾正榮模稜兩可的意見,告知柳蕙。柳蕙輕嘆一聲說:
“也只能這樣了,我再做家屬工作吧。真希望母女倆工作有效果。”
沈富中自然被押送監獄秘密關押,暫時不能見任何人。
但允許孃兒倆單獨去見,目的是繼續做工作。
沈富中進了監獄,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唯對家人,還算和藹可親。
這一天,母女倆去看沈富中。三人又是淚水漣漣。
沈富中嘆口氣,忽然情緒激動起來,捶胸頓足:
“小樂,事已至此,是為父對不起你啊!老子現在最想做的事,捶死你那個所謂男友。”
沈樂樂淡然一笑:
“爸爸,我已想通了。他為這事跟我分手,我反而感到慶幸。他常跟我山盟海誓,我差點被他騙了。我想,人這一輩子,有峰有谷。誰能保證一輩子順利呢?”
“他在我最傷心,最絕望時離我而去,沒什麼值得我留戀了。我現在最大願望,希望您能活下來。哪怕坐牢,總有釋放的那一天。我已決定,等父親出獄,我再結婚。”
沈富中聽罷連連擺手:
“小樂,不可,萬萬不可。我肯定活不成,你要照顧好你媽。只要你們好好的,我死也瞑目了。”
愛人怒道:
“沈富中,你什麼意思?即使你不為我,也要為你女兒活著。”
“人民政府不像你那個政府不講法紀。只要你如實坦白,爭取立功,可以減輕罪行。剛才女兒要等你出獄再結婚,你真希望她變成老姑娘再結婚嗎?”
“褚鷹妹妹跟我說,只要你配合,儘可能幫你。人死燈滅,你讓我孃兒倆怎麼過啊!”
沈樂樂哽咽著:
“爸爸,你的黨國失敗,我們都是親歷者。為什麼失敗?你早說了,人心向背。你教歷史出身,為啥不能順應民意呢?”
沈富中愛人又說:
“鄰居只知道你當警察,不知道你是特務,都客氣的很。女兒考軍校出了事,鄰居們沒有把我們當“反屬”對待,三天兩頭找我談心。”
“事後想想,人家說的也有道理。你當時勸我們去臺灣,也說沒辦法。行李被搶,虧得被解放軍攔下。若真去了,我孃兒倆只有流落街頭討飯了。我倒現在還後怕哦。”
“這幾天,政府常來問候。富中,你要爭取政府寬大處理啊!你識文斷字,繼續當教師,也能過好日子。”
沈富中問女兒:
“對了,你現在幹什麼事?”
女兒悲切切的說:
“我本來想考軍校,因為政審不過關,被打下來了。我自殺被救,政府領導來看望我,讓我放下思想包袱。還安排我去學校當教師,現在我工資能養活媽了。”
沈富中又嘆一聲,自言自語:
“難道我真錯了?”
“爸爸,你真錯了。廣播上講,改朝換代大變局,誰也沒長後眼。跌倒了,爬起來。我爸最勇敢。”
沈富中眼裡包含淚水,扭頭看窗外,自言自語:
“老實說,我現在左右為難。你們不知道,如果我自首了,你們有危險。組織會拿你們要挾我。你們先回去吧,讓我再想想。”
“爸爸,不要再猶豫了。你拖的時間越長,我們就越危險。你的擔心,人家全想到了。褚鷹妹妹已經替我向學校請了假,讓我在學校很有面子。你知她請假怎麼說的嗎?”
沈富中疑惑得問:
“她還能這麼說,肯定是動員女兒協助公安抓捕特務父親。”
“爸爸,你冤枉人家了。她跟校長說:公安局需要選調一批有文化,思想覺悟高的同志,參加安全培訓。回校兼管單位安全保衛工作,不少教師爭著要去呢。”
沈富中估計,柳蕙出面,背後肯定是肖秉義在搗鬼。媽的,騙她老子還不算,現在又來騙女兒了。惱道:
“切,又是肖秉義,這傢伙鬼點子多。不要信他,不能上他當。”
“爸爸,肖秉義是誰?褚鷹妹妹只不過照顧我面子,我會上她什麼當?你要立了功,我更有面子。媽還想參加工作呢。你要配合的好,我們就可能夢想成真。”
“還有這樣好的事?不可能!”沈富中根本不信。
愛人數落道:
“怎麼沒可能?她能考慮這麼周到,說明人家還是講情義的。反過來看,你們當時對人家家屬是什麼態度?斬草除根!你要在這樣下去,我們就不來了。”
沈富中語塞,不耐煩的說:
“好了,回去吧,讓我再想想。”
他見家人離開,考慮良久,跟崗哨稱,要見能主事的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