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靜怡被傳達室通知有人找,遂去窗前看向傳達室。
只見一箇中年男子,站軍統上海站傳達室門前,不停的看向辦公樓。
她弄不清這人找她幹什麼,帶著狐疑去了傳達室。那人見面,驚喜的嚷道:
“靜靜,你還認識我嗎?我是你小舅啊。好不容易逃出東北,這下好了,終於找到你了。”
石靜怡猝不及防,記憶深處急速翻騰。倪靜確有兩個舅舅,但連照片都沒見過。
是認,還是不忍?她面無表情的站那兒思考:認,可能出錯。不認,也可能出錯。
她下意識的拉他出了大門,站牆角問來人:
“你叫什麼,家住哪裡?你知我多大了?”
來人皺著眉頭,不高興的答道:
“我叫高明,家住黑龍江靠山屯。你今年三十四周歲。對吧?”
石靜怡看他對答如流,點點頭說:
“我是有兩個舅舅,很長時間沒見面,相貌記不清了。你能答覆我接下來的問題,真是我小舅,我認。”
那人又皺一下眉頭,無奈的說:
“好吧,你問吧,我答覆就是了。哎,咋搞的像鬼子審問一樣 ?”
石靜怡凝神片刻,彷彿回憶著嘀咕:
“我記得小舅有個罵人的口頭禪,你說說看?”
那人躊躇一下,答道:
“滾犢子?”
他看對方面無表情,又說:
“巴拉個巴子?”
石靜怡不置可否的又問:
“我小時候笑話小舅左耳耳垂下有個不起眼的小肉瘤,你咋沒呢?”
那人笑道:
“怕人笑話,幾年前割了。”
石靜怡心裡已經有數了,問道:
“我小舅小時候煮粥,端鍋時不小心。一鍋粥全澆右腿膝蓋以下,整個面板疤痕累累,你給我看看吧。”
那人遲疑著說:
“你記錯了吧?那是我哥,你大舅。他腿上全是疤痕。靜靜,小舅餓了,快給我整一碗麵條。”
石靜怡幾個問題,全是編的。但她還得慎重,鄉里老農民,也許記錯了呢?
她又想起鬼子特高課長,透露倪靜是大和民族後裔,便想看看對方的小腳趾指甲。
如果他是一片,弄不好真是倪靜的小舅。她笑著點點頭說:
“我記得你的小腳趾被石頭砸過,指甲被砸成兩片,給我看看。”
那人想了一下,欣喜道:
“哎呀,靜靜啊,你記憶真好,是兩片,你看吧。你咋老是不信呢 ?”
石靜怡笑著解釋:
“戰爭期間,小心為好。誰能保證你不是日本特務呢?我工作的地方是保密單位,不得不防哦。”
那人很爽快的亮出小腳趾,石靜怡仔細瞅瞅,對方說得對,小腳趾甲是兩片,不是一片。
她雖然不知道鬼子之語有沒有道理,但是,那種情況下,造假的可能性不大。
“我看你是日本間諜,來人,將他關起來。”
石靜怡後怕似的告訴鍾正榮,她事後才知道,這一出是邊懷江佈下的圈套。
他對王靜蓉的死,始終懷疑係倪靜所為。因為他知道,王靜蓉已經懷疑她了。他更不信,特工出身的王靜蓉,會在浴池意外死亡,聞所未聞。
鍾正榮笑著點頭,佩服的說:
“石部長,我知道地下工作很艱險,我也做過臥底,那種緊張狀態,無以言表。後來好些了吧?”
石靜怡搖搖頭說:
“我不想說了,再說,你們可能會認為我在賣弄。”
鍾正榮鼓勵道:
“石部長,你想多了。肖秉義是解放前中央警官學校正科生,這些情況,他沒遇到過,你就等於給他補課吧。對他今後破案,會有幫助哦。”
石靜怡瞅瞅肖秉義,微微點頭:
“這後生確實厲害,但是,我還得說一句。肖秉義,你將我的事情弄砸了。我提醒一句,作為公安偵查人員,不能就破案論破案,要有大局觀哦。”
肖秉義似有不服,但他也不敢發牛脾氣了,一副很乖,很聽話的樣子。笑得也謙虛:
“我早說了,要跟你老學點東西哦。”
他此刻心情很複雜,聽說倪靜便是石靜怡,又被證實她是市委社會部部長。暗叫不好。
想起抓她時,被婁小鳳揪著頭髮摔地上,耿畢崇澆她一身糞便,他是幕後指揮。
他不指望耿畢崇會替他保密,這夯貨就喜歡當二報子。這下該如何是好?
他並不怕她打擊報復,而是心裡藏著小九九。自從柳慧被劃歸社會部,他就有跳槽的念頭。
只是想到古鎮諜影重重,這個時候提出調動,山東佬不會放,劉傑也不會批。
本單位不放,上級單位領導不批。斯人龍的本事都不行哦。
他曾退一步想。抓到“幽靈”,拿到潛伏特務名單,功成名就,再提調動,再和心上人形影不離。
現在遇到能決定命運的真神了,再不學乖點,人家會要你嗎?
石靜怡看看他,搖搖頭,笑問劉傑:
“劉局長,你部下很會說話。你看我有那麼老嗎?”
劉傑沒好氣的說:
“他這哪算會說話?肖秉義,石部長很年輕,青春四溢。你今後講話注意點,好不好?”
他看肖秉義吐一下舌頭,笑對石靜怡,慫恿道:
“石部長,請你講吓去。他現在有些飄飄然了,教訓他一下。”
石靜怡笑笑,接著說了接下來的事。
事後發現,倪靜小舅之事,是邊懷江個人的懷疑,出現這樣的結果,他也沒辦法。
卻不料,這事傳到站長那裡,引起了他的好奇。將邊懷江喊去問詢。
邊懷江不得不將他對倪靜的懷疑說出來,這一下,激起了站長莫名的擔心。
從此,對石靜怡的懷疑,由個人懷疑,升格為單位懷疑。軍統站出面,就不是小敲小打了。
這些事,石靜怡當時並不知道。更不知道,危險就像風一樣悄然來臨。
她正為軍統要撤退,無法跟黨組織取得聯絡。菸圈一個接著一個,苦惱呢。
自從知道倪靜好煙,她強迫自己學著抽菸。買了倪靜經常抽的牌子練習。
這一天上午,她被站長叫到辦公室。進門見一年輕女少校,似曾熟悉。邊懷江站一旁冷著臉。
“倪中校,你看誰來了?”
站長吸著雪茄,指著女少校,微笑道,眼神卻像刀子。
石靜怡已見過她的照片,知道她是倪靜黑龍江中統站行動隊副隊長,名叫蘇淑清。
此人跟倪靜,面上是閨蜜,暗地裡卻是對頭。正副隊長之間常暗裡較勁。
她瞬即明白,辦公室三人居心叵測。蘇淑清的到來,預示著自己即將面臨著生死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