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謝理事會的看重。”星榆的聲音平靜依舊，雖然語氣中聽不出任何真正感謝的意思，“不過目前我正在處理更緊要的事情。”

“還能有什麼事情比汙染體事件更加重要？”

“一些特殊的走私。”星榆看向炙驍，“某些……不應該出現在郊區的技術。所有的資料流最終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A環。”

這句話讓整個會場的氣氛驟然緊繃。

那些資深代理人們交換著驚詫的眼神，似乎不敢相信一個六級代理人竟敢當眾提出這樣的暗示。

炙驍的表情依然平靜，但手指在檔案邊緣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

“這些走私者使用的裝置和技術，都遠超出了郊區的水平，還似乎涉及到十幾年前的某個計劃。”星榆繼續說道，“似乎有人在暗中為這些走私者提供支援。也許我們可以先討論一下這個問題？”

這番話看似平和，卻暗藏鋒芒。

星榆很清楚，在郊區代理人面前質疑A環的清白，這種暗示的殺傷力遠比直接的拒絕要大得多。

既然炙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她下套，那她也不介意讓A環在這場公開的對抗中蒙受一些損失。

“這是個相當嚴重的指控。”炙驍的語氣已經帶上了公事公辦的冷意，“你知道把A環與走私活動聯絡起來意味著什麼嗎？如果你真的掌握了什麼證據，特異管理理事會當然會重點調查。但在提出這種足以影響社會穩定的推測之前，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自己的立場。”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高位落下的審判，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星榆已經看穿了這種官方話術下的焦慮——A環最在意的從來都是自己的“清白”形象。

“我當然清楚。”星榆語氣平靜，“正如你也清楚，讓一個六級代理人領導公證人是多麼不尋常的安排。也許我們可以先在這裡，向在座的各位彙報一下這些發現？”

這番話雖然平靜，但威脅意味再明顯不過。

炙驍的目光微微一凝。

作為特異管理理事會的代言人，她太清楚這種輿論風險的分量。

這畢竟關係到整個管理體系的公信力。她沒想到一個普通的代理人竟敢用A環的聲譽作為要挾。

更重要的是，星榆提出的這個事實，在某種程度上和楚無煜的某些猜想不謀而合。

那些本該被深深掩埋的，卻總是若隱若現的蛛絲馬跡……

現在顯然不是公開這些發現的時機，A環內部的計劃還沒有成型。如果讓這些猜測在當下傳播開來……

“謹慎是一種美德。既然代理人星榆掌握了特別的線索，不如我們換個思路。”炙驍終於開口，語氣中的壓迫感收斂了幾分。

她在權衡——與其讓這個危險的年輕人到處散播這些敏感的發現，不如暫時妥協，把她的注意力引向別處。

“我會親自為你提供必要的行動支援，優先查清這些異常現象的真相。”

這個出人意料的轉折讓會場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資深代理人們面面相覷，顯然沒有預料到事態會如此發展。

“至於汙染體的調查，自然會由公證人繼續跟進。事務管理局有足夠的能力處理這個問題。”

星榆看著炙驍。

這個表面上的讓步背後依然暗藏玄機。透過“親自支援“的名義，炙驍照樣能夠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但至少……一個人總比一群人要容易對付。

在眾多雙眼睛的注視下行動實在太過困難，而現在她至少可以專注於應對一個對手。

……

散會時的情形幾乎有些滑稽。

“這位年輕的代理人對汙染體見解很獨特啊。”一個男人湊上前來，“不知道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委託所做個交流？”

“是啊，我們也想聽聽你對這次事件的看法。”

七嘴八舌的聲音讓星榆有些頭疼。

這些資深代理人的套近乎來得如此突然，不久前還對她不屑一顧的“前輩”們，此刻卻像是聞到腥味的魚群般聚集過來。

她心裡清楚，這些人無非是看中了她可能和A環的“特殊關係”——能和理事會針鋒相對還全身而退的代理人，整個郊區恐怕找不出第二個。

“哎喲，星榆什麼時候這麼受歡迎了？”希爾的聲音在人群外響起，她自然地攬住星榆的肩膀，把她和人群隔開，“不過這孩子不太習慣熱鬧的場合。”

星榆感受到希爾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彷彿在無聲地說“放鬆”。

她確實稍微鬆了口氣——實在不想再應對這些人了。

“我說你們也太著急了。”希爾笑著說，“有什麼想打聽的，先問問我總行吧？我家的代理人嘛，平時連話都不愛說幾句，就讓她自己安靜待著吧。”

有幾個人看到是希爾，很自然地放棄了繼續的念頭。

這位時常在下午和眾人喝上兩杯的老朋友，即便最近因為事務纏身暫時抽不開身，在這個圈子裡的交情卻是實打實的。

其餘不太熟的代理人見氛圍如此，也都識趣地散開了。

就在這時，炙驍從臺上走了下來。

“代理人星榆，既然已經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會親自監督這個調查。希望我們能有一個好的開始。”

“當然。你要怎麼監督？”星榆平靜地回應。

奇怪的是，離開了那個正式的場合，炙驍的態度似乎隨意了許多，彷彿剛才的針鋒相對從未發生過。

“24小時貼身監督。”炙驍說這話時神色自然，“從現在這一刻起，你的一切行為都必須在我的視線範圍內。工作彙報、委託執行、私人會面、用餐休息——我都會全程陪同。”

“……等下，你開玩笑吧。”

星榆原以為所謂的監督不過是定期彙報，卻沒想到會是這樣毫無邊界的干預。

“哈？”希爾忍不住笑出聲，浮誇地捂住胸口，“您這也太實在了。理事會的人貼身跟著，是不是太熱情了點？”

“只是履行職責。”炙驍輕描淡寫地說，彷彿先前的針鋒相對從未發生過，“況且，我相信代理人星榆也希望能儘快完成調查。等你的工作完成，我的任務自然也就結束了。”

“那您打算跟到什麼程度？”希爾繼續火上澆油，“我們家星榆洗澡的時候，您是在浴室門口站崗，還是站在裡面監督搓泡泡？要不要我給您在浴室門口擱把椅子？反正都是公務，您坐著監督也省力氣。”

她這番話看似玩笑，實則處處帶刺。似乎刻意地讓炙驍下不來臺，又不至於撕破臉。

“如果有這個必要的話。”

炙驍平靜地接話，反倒讓希爾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