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蔚藍計劃出現時，一切都有了解釋。

她和祈雪，都被藥劑改造了血液，只是手段不同——

祈雪的血液被提取成血清，透過科技手段注射傳播；而她的血液則化作血霧，影響著整個郊區的人。

而更讓她感到窒息的是那個發現——所有的資料都在流向A環。

從最初的計劃、藥劑研發，到現在的資料收集，A環始終是這一切的源頭和歸宿。

就在她以為自己在對抗一個個分散的敵人時，真正的對手卻高踞在那個遙不可及的內環，冷眼旁觀著這場實驗的進展。

她已經剿滅了一個神聖矩陣，但這個從A環延伸出來的龐大計劃，又該如何斬斷？

星榆陷入沉默。

短暫的安靜像是某種凝固的威脅。

“那個……”芽乾笑一聲，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後事，“我發誓絕對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真的！就連我家門口的狗都不知道！”她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姿勢，“要不這樣，我把所有資料都刪了？格式化三遍那種？”

星榆沒有說話。

在此期間，芽已經緊張地腦補了自己的一萬種死法——

這位“靜默組織”的老大該不會是在計劃接下來怎麼辦吧？切塊？扔到路邊？還是無聲無息地消失？

星榆慢慢靠近。

“我該說你很有眼光呢，還是該說你命很大？”

芽條件反射般向後仰，卻發現自己的背已經貼在牆上動彈不得。

她只能把上半身往後折，卻又不敢挪動腳步，整個人幾乎要向後折成九十度。

“這、這是什麼意思？”芽的聲音都開始發抖，“您要是想滅口的話……能不能先讓我把房間收拾一下？好歹，好歹讓我死得體面點……”

星榆抱起胳膊，食指輕輕敲打著小臂：“給我幹活怎麼樣？”

“哈？”

芽的大腦當機了幾秒，隨即像是被點亮了什麼開關，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等等等等，你是說……我要成為靜默組織的第一個——不對不對，第二個成員了？”

話沒說完她又瑟縮了一下，偷偷覷了眼星榆的反應：“……可以嗎？”

“兩天時間，整理一份完整的藥劑交易網路。”

星榆轉身走向窗臺。

黑色的風衣在夜風中微微擺動，她甚至沒有停頓，就那樣輕巧地踏上窗沿。

“兩天？！怎麼可能？！”芽差點跳起來。

“一天。”星榆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

芽整個人瞬間僵住，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討價還價：“啊哈哈……沒問題沒問題，這就去做，馬上就做，今晚連覺都不睡……”

“對了，‘路人惡魔’是我讓人發的。”

芽還沒來得及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星榆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窗。

她連忙衝到窗邊探出頭去——漆黑的巷子裡空無一人，只有幾片破舊的廣告在風中翻飛。

“什麼？”芽張大嘴，“等等，你是說那個照片是……”

但星榆的身影已經融入夜色。

“那張照片是擺拍的？”她衝著黑暗大喊，已經完全忘了剛才的恐懼，“那個完美的構圖、那個若有若無的側臉、那個偶遇奇蹟……那個暴露身份的線索從頭到尾都是設計好的？”

回應她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她縮回頭，一邊關窗，用力鎖好插銷，一邊碎碎念：“誰能想到連這個都是陷阱……不過這麼說來，我好像是第一個上鉤的？那我算什麼，靜默組織第一位正式成員？資料分析師？老大的助理？……”

突然想起對方臨走前那個冰冷的期限，芽又猛地打了個寒顫。

“還是先把資料整理好比較要緊……”

回家的路上，星榆的思緒依然停留在那些藥劑交易的資訊上。

一群汙染體正在不遠處遊蕩。在夜色中，鮮豔的血紅色格外刺眼。

她稍稍停下腳步，藉著微弱的天光打量這些異常的存在。

這些東西在穩步進化。街區內約有四分之一的個體血脈共鳴度超過30，其中最強的幾隻甚至達到了40左右。

血裔……

這個稱呼在她腦海中縈繞。

永恆織匠也曾稱她為“虛空血裔”。現在看來，這個稱呼竟莫名貼切。

【我們很快就要進行夜間例行的清除工作。】清掃者突然傳達意識，【它們會攻擊遇到的一切活物，但連最簡單的掩護都不會尋找。吞噬它們用不了多少力氣。】

郊區的秩序維持，很大程度上依賴著這種微妙的平衡。

汙染體不斷轉化誕生，卻又在每個日夜被代理人和清掃者清理。

不過，還是有一些與她血脈共鳴度更高的汙染體——或者說，血裔——得以在內環街區中生存下來。

她凝視著眼前這些生物，眼神略顯複雜。

就像對待所謂的靜默組織一樣，她始終保持著審慎的態度。

這些由她血液衍生的存在雖然具有潛在價值，但終究不夠穩定，難以完全掌控。歸根結底，她更傾向於磨練自身的力量。

不過……也沒有放棄的必要。

她嘗試著向那些血脈共鳴度更高的個體發出精神指令，要求它們向外環轉移。

既然內環區域的生存壓力太大，不如將這些高共鳴度的個體轉移到外環，或許能給它們創造一個生長環境。

將高等級血裔集中到安全區進行培育，而低等級個體自生自滅。

等它們的數值足夠高之後，說不定真能如她所願……在未來某個關鍵時刻，能成為她手中的一張意想不到的底牌。

同一時刻，A環的邊境線上，剛剛抵達的炙驍正獨自經過最後一處檢查站臺。

懸浮在半空的天網巡查者輕盈地分開，主動為她讓出一條路。

深紅色制服在這片昏暗中格外醒目——裁剪精良的布料勾勒出優雅的輪廓，特別事務官專屬的鍍金紐扣和銀絲繡線的肩章，即便在微弱的光芒下依然熠熠生輝。

這身制服與郊區破敗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就像她本人一樣。

夜風掀起她染得鮮豔的紅髮，捲來令人不適的煤煙氣息。

炙驍從制服口袋中取出量子點平板，金屬外殼上，淡藍色的全息投影緩緩展開，【代理人NAPA2946星榆】的檔案隨即浮現在空中。

“這麼簡單的背景調查……”她非忍不住今天第二十次抱怨，語調中掩不住的不情願，“決策官大人未免也太謹慎了。啊，這地方怎麼連個像樣的訊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