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夢機群發出不正常的轟鳴，所有的讀數都在瘋狂跳動。

無數指示燈封閉的空間裡明滅交替，血色的光影爬上每個人驚惶的面龐。

“有入侵者！”

“聖啟之境出現未知異態生物！這是——”

通訊器裡傳出的尖叫戛然而止。

有人跌跌撞撞地撲向控制檯，指尖還未觸及警報按鈕，就被他所無法理解的力量擊倒。

一滴黑色的液體從天花板墜落。

彷彿某種訊號，更多的黑色液滴從虛空中浮現，在半空中劃出詭異的螺旋。

銀白的光芒在房間裡遊走，凌亂的腳步聲和織夢機的轟鳴聲中，每一聲驚叫都戛然而止，像被無形的手掐斷了生命。

最終，聖啟之境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星榆站在房間中央，周身流淌的銀白色光芒映照著滿地橫陳的屍體。她隨手扔開那件沾滿鮮血的織錦長袍，任由流質迴歸體內，重新凝結出人類的形態。

她在每具屍體前停留片刻，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入——實驗資料、人員調動、每日工作，但沒有一絲關於祈雪的蹤跡。

原本想要悄無聲息地潛入打探訊息，現在看來是多此一舉。

這些人在死亡面前，比活著的時候要誠實得多。

星榆遮掩住自己白色的面容，握緊Freischütz，無聲地在繼續前進。

這份寂靜不會持續太久。從她動手殺掉結構觀察者的那一刻，整個神聖矩陣的核心網路一定就已經察覺到異常。

遠處隱約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這些應急趕來的基礎安保力量看起來有些緊張，她們習慣了對付那些被藥物和織夢機馴服的實驗品，對付一個能主動反抗的目標顯得手足無措。

“要不要等支援到了再……”一個年輕的安保員低聲請示。

“沒事，我們能靠自己解決的儘量不驚動聖罰者——”

在那些人反應過來之前，莫名而冰冷的觸感已經纏繞住了隊長的喉嚨。

溫熱的人類軀體在她掌下微微顫抖，心跳聲劇烈而慌亂。

“隊長！”

槍聲炸開。但這不過是徒勞的掙扎。

短短几秒內，一個又一個身影倒在地上，只剩下那個隊長還在她手中微弱地抽搐。

星榆低頭看向那雙被恐懼充滿的眼睛，發動【意識入侵】。

“有沒有見過祈雪？或者——N2075217？”

這串數字雖長，卻並不難記。

北部二區，7號區，52號街道，個人編號第17號。

每一個數字都刻在她記憶深處。

然而在能力觸及那人意識的瞬間，她感覺到了異樣的阻力，就像有無形的屏障阻擋著她的探查。

隊長的眼神逐漸渙散，但他的手仍在機械地摸索著通訊器：“C區……淵湧異態……請求聖罰者……支援……”

通訊器從他無力的手指間滑落，在寂靜的走廊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星榆鬆開手，任由這具失去意識的身體滑落在地。

不對勁。

不僅是【不迷者】的指引模糊，就連【意識入侵】也受到了明顯的干擾。

彷彿整個建築都被籠罩在一層詭異的屏障之下。她的能力還在發揮作用，卻遠不如往常那般得心應手。

但現在沒時間深究這種異常。

從記憶結晶中，一段清晰的路線圖浮現在星榆腦海——監控中心，位於下層西側，是整個安保系統的核心。

“吞噬地板，我們直接向下。”星榆命令。

清掃者心領神會，化作細密的黑色雨點滲入地面。金屬地板在原始的侵蝕下悄然瓦解，露出下層深邃的黑暗。

星榆從記憶中鎖定了方向。

三百米，右轉，穿過織夢迴廊，就能到達監控中心。

走廊兩側鑲嵌著暗金色的金屬梭子，像一排沉默的守衛。

交談聲從走廊盡頭傳來。

暗處，清掃者的黑色液滴沿著天花板無聲地流動，將所有攝像頭吞沒。

“……出什麼事了？怎麼突然沒訊號了？”

“別管那麼多，趕緊聯絡增援。”

“備用線路也沒反應，這不對勁，就算是系統故障也該留下痕跡……”

監控室的門虛掩著。藍光從門縫中滲出，映照出幾個忙碌的身影。

部分顯示屏上閃爍著大片的雪花。

“不必擔心，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主管模樣的人開口，“聖罰者隨時會到，而且永恆織匠的聖目無處不在。”

“是的，每一個聖目都閃爍著織匠的光輝。”另一名工作人員快速地在控制面板上點選，切換著不同區域的監控探頭，“祂早已將這入侵者的身影織入聖紋。任何行動都逃不過織匠的注視。”

主管滿意地點頭：“祂的聖目永不闔眠，每一道光線都是祂的神聖視線，每一處陰影都在祂的注視之下……”

話音未落，天花板突然塌陷，水泥碎塊和金屬樑架傾瀉而下。

幾個人連驚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掩埋在廢墟之中。

“謝謝。”星榆跨過癱倒的身軀，欲抑先揚地開口，“不過下次遇到這種精密控制檯，還是小心點。砸到儀器就不好了。”

【記住。共生物件要求降低環境損害。要求更精確的打擊、更少的碎片、更安靜的進食。】

黑色液滴在天花板上緩慢流動，彷彿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對這微妙情緒微妙的困惑。

星榆目光迅速掃過那些閃爍著資料流的螢幕。她直接調出深層監控，按下快退鍵。

心跳隨著時間倒流而加快。

終於，在地下四層的走廊裡，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畫面中。

祈雪被兩個人緊緊夾在中間。

兩人一左一右，手按在腰間的武器上，用不容抗拒的姿態“護送”她向下一層走去。

她身上還穿著離家時的便裝，在這群披著織錦長袍、衣襬繡滿金線符文的“神職人員”中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一如既往，神情中總有著某種揮之不去的失落。

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這是兩小時前的記錄。

就在這時，顯示屏上的圖案突然褪去。

它們緩慢流動，最終在螢幕中央匯聚成六角形圖案。中央浮現出一隻機械的金色眼睛，瞳孔由無數細密的齒輪構成，正冷冷地注視著星榆。

“永恆織匠”已經準確地發現了她的存在。

難以名狀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湧來。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注視，不同於任何人類的目光。

而在那個神秘圖案之下，一行用她所熟悉的符文寫就的語言緩緩浮現。

「虛空血裔，你為何迴歸於此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