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安不忍眾人風餐露宿,但卻被張定遠直言拒絕。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附近的確有幾個小村子可以買到糧食,甚至可以入村借宿。”
“但我們現在處境堪憂,而且咱們的人數也有二百之眾,同時出現的話,很容易引起注意。”
“再者說了,咱們如果去到村落之中,很容易為那些無辜的村民招惹禍端。”
石安抬眼掃視那些腿腳負傷的傷員,但對張定遠的話卻無法反駁。
生死關頭,也只能咬牙堅持。
好在這次所有人同歷生死,對於現在的處境也都表示理解,就連習慣了打家劫舍的梁山草莽,也沒有說要去周圍的村子裡過夜。
休整片刻後,眾人乾脆繼續上路。
在石安的帶領下,他們這二百號人晝伏夜出,儘可能的避開眼線,全力向著四平縣的方向行進。
因為只敢夜晚趕路,兩天的路程也硬生生用了四天的時間才走完。
當眾人來到四平縣境內的時候,也才剛到辰時。
“大人,俺看到前邊兒不遠有條河渠,能否讓我們在河邊休息片刻,也好去打些河魚烤來吃。”
在最前方探路的衙兵返回,對石安提出申請。
這四天下來,所有人都沒正經吃過一頓飯,每日幾乎就是在路邊採些野果子充飢。
此時聽到衙兵的請求,石安不忍拒絕,便當場下達命令。
“所有人都留在河邊休息吧,切記不可毀壞周遭農田,也不可與農戶起了衝突。”
“我先去縣城裡看看情況,順便再買些吃食回來。”
石安駐足原地觀望,四平縣城郭已經出現在了視野之內。
遙遠得見,這座名義上的縣城,在規模上雖然比不上濮州城或是應天府這類城池,但卻比普通的縣城面積大上數倍不止。
通常來說,這種規模的人類都市,都會配備有守城軍。
石安不想讓所有人一起進城,一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衝突。
二來,石安習慣了謹慎行事。
雖然此時已經是在中州地界上,但畢竟距離濮州不遠,石安擔心這裡的官吏和軍隊也遭遇腐朽,說不定會出現和林伯欒一樣為高傑效命的將領。
正是因此,石安決定先低調潛入城中,打探虛實後,再去面見縣令金元甫。
現在石安身邊唯一能夠商討的人,也就只有張定遠。
二人合計了一下,很快決定了進城的人員名單。
首先是石安和柳清荷,他們兩個是必須要進城的。
如果能夠見到金元甫,那麼只有石安這位濮州府尹能夠以官位驅使他。
至於柳清荷,則是要利用她柳彥卿之女的身份,讓金元甫相信他們這些人的來意。
除他二人之外,張定遠和武松依舊行護衛之職,另外還有李師師也要同去,為的是給柳清荷作伴。
至於姬懷雪,則是留在城外照顧傷員。
商議妥當後,石安這幾人便向著縣城方向繼續行進。
行走之中,石安忍不住對周遭豐沃良田多加關注。
與黃泥村那種遍地飛沙走石的荒涼地不同,四平縣不僅土質肥沃,而且還有大量水渠交錯縱橫。
這些水系像是進行過專門的規劃,每一條都能用於灌溉田地,才讓這裡的莊稼長勢喜人。
“我濮州不缺耕地,但如何有效管理和利用,還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石安雖然無心官場,但畢竟人在位上,潛移默化之中,也養成了處處為濮州百姓考慮的習慣。
許是自古以來對於土地的特殊情愫,眾人在行進過程中賞視著路邊良田,心情逐漸放鬆了下來。
不知不覺,來到城門前的時候,石安再一次感覺到了震驚。
之前只能遠觀,還是低估了城門的高聳巍峨。
更為誇張的是,除了甲冑明亮的守城軍,城門樓子上還擺放著大量的弓弩車。
要知道,在火炮還不發達的年代,這種弓弩車可是戰場上的大殺器。
現在被擺在城門之上,別說是土匪流寇了,就連訓練有素的正規軍,也需要大量的攻城器械才有可能突破城門。
“四平縣真的只是一座小小的縣城?”
石安心情久久難以平復,尤其是透過洞開的城門向內觀望之時,街道上行人摩肩擦踵,叫賣聲鼎沸,放眼望去皆是一派繁榮景象。
此番情景,就連向來冷漠寡言的張定遠也忍不住開口評點。
“這座小縣城的繁華程度,實屬罕見。”
石安輕輕頷首,穩定下心緒後,邊走邊道:“即便不是為了破解密文,我也覺得有必要來拜會一下這位金縣令。”
“能夠將自己所管轄的地區治理到這種程度,絕對有他的過人之處。”
“不得不承認,即便我官位比他高出許多,卻還是得虛心請教。”
說話間,眾人已經來到了城門口,但卻被守城軍直接攔了下來。
“你們幾個,戶籍冊子可帶在身上?來四平縣所為何事?”
石安眉心皺起,終於感受到了這座小縣城的不友好之處,沒想到居然盤查如此仔細。
“我們是來求醫問藥的病眷家屬,前來四平縣,是覺得這座縣城比較大,說不定能訪到名醫。”
張定遠主動開口交涉,而後變戲法一樣從身上摸出來一疊戶籍冊子來。
“他們都不識字,所有的戶籍冊子都在我這兒,請軍爺檢驗。”
石安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但此時守城軍已經接過了戶籍冊子檢視起來,同時隨口詢問。
“尋醫問藥的?什麼病症?”
“若是能傳染人的疫病,我是絕不可能放你們進城的。”
張定遠略作思索,很是坦然的道:“是他們二人!”
抬手指了指石安和李師師後,張定遠繼續道:“他二人已經成親一年有餘,但卻遲遲懷不上子嗣。”
“為了家族香火傳承,這一年下來,家裡人已經急壞了,所以才讓我帶著他倆走南闖北的訪求名醫。”
張定遠一番言論令石安錯愕萬分,但很快他的驚訝就被羞恥淹沒。
不知是誰帶了個頭,在場的守城軍已經等待接受盤查進出城的平頭百姓,集體爆發出了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