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安從府衙帶出了地圖,但卻和實際地形出入甚大已然無用。
待一眾衙兵休整過後,石安便將他們派遣出去重新找尋路徑。
因此處人跡罕至,這番勘探著實是花費了不少時辰,一直快到了傍晚時分,分散出去四下勘察的衙兵才逐次返回。
“啟稟府尹大人,我們在前方找到了一條狹道,但未敢深入。”
聽了衙兵彙報,石安等人親去檢視,才明白衙兵為何不敢冒進。
這條所謂的道路,隱沒在兩條狹長的山巒正中,就像是被一口巨劍從山體中間劈開的口子一般。
石安沒讀過兵書,但也曾在軍中任職,耳濡目染之下,對於一些基礎的戰略地形也有所瞭解。
如果在這種狹道中行進,若是兩側山坡上有人設伏,只需要最簡單的流沙巨石,便能輕鬆埋葬數倍,甚至是數十倍於己身的敵人。
“大人,我等已經勘探過了,周遭遍地黃沙荒蕪,眼前正是唯一的路徑。”
衙兵繼續稟報,石安抬眼望著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山谷狹道,兀自陷入沉思。
過去許久,石安還沒有拿定主意,在旁的張定遠卻已經制定了方策。
“此等天險之地,不可冒進。”
“縱使派遣先鋒前去探查,若有伏擊,也可推遲行動時機。”
“所以最安全的方法,是拆分我們的隊伍,至少分成三隊,隔開距離,如果前方隊伍遭遇埋伏,後方亦可救援。”
張定遠自小在將軍府長大,他的軍事才幹毋庸置疑。
略作思索,石安便下令依照張定遠的建議行事。
但是很快,石安又不聽勸阻的選擇跟隨打頭的第一支隊伍一起行進。
“一個小小的黃泥村,難不成還真能藏下千軍萬馬不成?”
石安立足隊伍最前,主動展露威嚴。
因道路狹窄,馬車的行進速度大打折扣,石安乾脆和武松、張定遠一樣換用了馬匹。
讓他有些無奈的是,自己的騎術本就一般,懷裡卻還多出來一個‘累贅’。
李師師擅長曲樂歌舞,但壓根不會騎馬,可她卻又想要嘗試馬背上馳騁的快感。
於是乎,李師師也不去理會石安介不介意,強行爬上馬背,鑽進了石安的懷裡。
石安拿她沒有任何辦法,唯有搖頭苦笑。
“你主動行走在最前,的確可以鼓舞軍心,但也會將自己置於最危險的境地。”
張定遠語調中夾雜著不滿,石安滿不在意的道:“我的安危與否,不全都要倚仗在他們手中嗎?”
“就算我走在最後,如果前方出現危機,他們調頭奔逃的時候,萬一把我踩死了怎麼辦?”
眼見石安一副玩鬧的姿態,張定遠還想繼續爭辯幾句。
這時縮在石安懷裡的李師師突然抬起纖纖玉指,滿是興奮的呼喊起來。
“你們快看,那裡有樹。”
石安原本不以為然,心想草木常見,但轉念一想,身處荒蕪之地飛沙走石,的確是許久未見樹木。
循著指引抬眼看去,只見一側山坡上,稀稀落落林立著低矮的棗樹,因長勢瘋癲未加修剪,顯現出幾分猙獰之色。
石安和李師師都覺得稀奇,只有武松準確的認了出來。
“是冬棗樹,俺老家也有這樹,極為耐旱耐寒,棗子也生得又大又甜。”
石安眼見李師師一臉期冀的模樣,便知曉了她的心思。
“二郎,你去高處檢視一二,順道再摘些棗子回來吧。”
武松隨即領命,張定遠也想要去高處眺望前路,便與其一起爬上了山坡。
石安等人沒有停留,只減緩了速度繼續前行。
向前又行走了一段,石安正與李師師說笑交談,身旁衙兵突然開口提醒。
“大人,前方有一女子,應當小心。”
石安抬眼望去,只見道路正前方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遙遠得見,一全身素縞的白衣女子出現在視野之中,其身後還拉著一輛與其瘦弱身形格格不入的木質板車。
而在板車之上,居然是一口簡陋的薄皮棺材。
“這是……在出殯送葬?”
石安眉心擰起,在這種荒蕪之地,突然看見如此詭異的畫面,讓他心中生出一種怪誕的感覺。
即便是在偏遠的村落,也會有人故去,按理來說出殯發喪並不奇怪。
但怪就怪在,居然只有一身形單薄的女子獨自拉著棺材,竟無旁人幫襯。
古往今來,婚喪嫁娶都是大事,即便是與鄉鄰不睦,在這種時刻,也該放下隔閡出手幫襯。
“大人,哪兒有一個人拖著棺材發喪的,還是個女人。”
“莫不是……咱們遇上那種不乾淨的東西了吧?”
衙兵的話打斷了石安的思緒,隨即訓斥起來。
“莫要胡言亂語!”
“這青天白日的,哪兒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依我看那女子隻身一人送葬,定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本官身為府尹,不能坐視不管。”
石安收斂心神,隨手點指了幾人下達了命令。
“你們幾個,過去幫幫那個可憐的女人。”
石安的憐憫之意不假,但更為關鍵的,是想要藉機和這名披麻戴孝的女子進行接觸。
無論如何,方圓近百里只有一個村子,這名女子肯定也是從黃泥村中出來的。
在石安的命令下,那幾名衙兵不情不願地加快腳步靠近過去。
石安縱馬繼續緩步前行,觀望之際,衙兵竟沒能去幫白衣女子拉官,而是與其起了衝突。
一開始石安還以為是衙兵說話粗魯嚇到了女子,但待石安到了近前,卻發現是女子手持短刀面色兇狠的不讓衙兵靠近。
“又是你們這些人!”
“你們這些人,全都不得好死,死了也是要下地獄的!”
白衣女子面容姣好,是個溫婉賢淑的長相,但此時如同心智瘋癲的顛婆子一樣,讓人心生忌憚。
“姐姐,我們不是壞人的。”
李師師開口幫忙勸說,但那白衣女子卻是什麼都聽不進去,只是繼續握緊了短刀滿是警惕。
而此時石安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板車上,準確的說,是板車在地面上留下的車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