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禮前夕,未婚夫養的金絲雀出現在我面前。
女孩兒到底年輕,和我對上眼神時眸中閃過一瞬驚慌,一張粉面上水靈靈的眼睛波光流動,像是個純淨的琉璃娃娃。
我波瀾不驚放下瓷杯,重新把眼神放回面前的合同。
沈淮坐在對面不動如山,表情沒有一絲波動。
我餘光卻看見,女孩兒遞給他選單時兩人相觸的手,還有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
我彎彎嘴角,瞥一眼身側亮起的手機,提示音響起,有人發來一條訊息。
上面寥寥幾字,我卻已經能想到對面人不容拒絕的語氣:“我要見你。”
“怎麼了?”坐在對面的沈淮抬起頭問道,眸子裡的深情關切足以以假亂真。
“又是公司那邊?怎麼這麼晚了還打擾你。”
“沒什麼,朋友而已。”
我衝他笑得溫婉,摁滅了螢幕伸手給他夾菜:“最近辛苦了,多吃點。”
誰說,這段關係裡有秘密的只有他一個?
2.
我和沈淮在一起很久了,豪門聯姻,從出生到相識再到訂婚,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
所有人談論起我們的姻緣都會說,宋辭,你和沈淮真是最般配的一對。
語氣像是路過櫥窗,讚歎擺在其中的精緻商品。
我低頭看著手上的訂婚戒指,心裡沒有一絲波瀾。只要外表是金玉,其中是否敗絮又有誰在乎呢?
……其實最開始還是有人在乎的,比如說我。
沈淮從小就很優秀,人長的好,待人也如沐春風,是那種會讓所有人都喜歡的男孩子。有這樣一個少年存在於我的青春,年少的我難以抑制地動心了。
好在我們門當戶對,我近水樓臺先得月,能夠常年陪伴在他身邊。從幼兒園到大學,我們也有過那樣歲月靜好的時候,我瞭解他的所有脾氣性格、生活習慣。
也就想當然地認為,我們是相愛的,也會一直相愛下去。
直到某一天,大廈崩塌。
說起來那天其實很巧合。臨近沈淮生日,我和閨蜜沒帶保鏢瞞著他,偷偷去商場的專櫃給他挑生日禮物。
都走到常去的店門口了,閨蜜突然拉住我,臉上的神色逐漸變青。
我茫然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沈淮和一個年輕女子正站在櫃檯前。
那女孩和他並肩站著,時不時偏頭和他耳語。沈淮一手攬著她,臉上是溫和柔軟的神情,看向她的目光是肉眼可見的寵溺。
她打扮樸素得和這裡格格不入,可沈淮站在她身邊,那份溢於言表的寵愛足以讓這份違和變得無關緊要。
我緩慢地眨了眨眼,試圖告訴自已這不過都是幻覺。可我眨得眼淚都下來了,那兩人有說有笑的場景卻依然清晰地扎進我眼裡。
不是幻覺。
“阿辭……”閨蜜擔心地握著我的手。
“沒事。”我深呼一口氣,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們走吧。”
我獨自回到家,回到這個和沈淮一起住的房子裡,機械地坐在沙發上望著茶几發呆。
這茶几還是我和他一起挑的,上面擺著我和他一起買的狗狗玩偶。
其實我不喜歡。
我不喜歡這種可愛乖巧的東西,我喜歡奇怪的,獨特的,甚至是瘋狂的、刺激的。
我曾經也是走路永遠昂著頭,把驕縱寫在臉上的,肆意張揚的千金大小姐。
只是因為沈淮喜歡溫和平淡,所以我學著收斂。而現在打破這份平靜的也是他。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玩偶,冰涼的眼淚從臉上劃下,落在心裡卻燃起火,熾熱滾燙,燒得無法無天,把我和沈淮過往的那些愛意都燒了個乾乾淨淨,只留下一捧殘灰。
我就那樣一直在沙發上坐到天黑,然後面無表情地開啟了股票軟體。既然感情已經蕩然無存,那就讓這場婚姻迴歸到它的本質——利益。
3.
沈淮以為自已掩飾得很好,但就像有人說過的——一個深愛對方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捕捉不到對方身上的變化。
他不規律的下班時間,多出來的愛好,喜歡的事物和說話的風格,以及看向我時不再熱忱的眼神。
真是奇怪,當我不再將目光聚焦於他的時候,這些蛛絲馬跡反而像潮水退去後露出的石頭,尖銳又突兀。
後來我去查了那個女孩,叫林欣,二十出頭,一個人在這座城市打拼。去年進了沈家的公司,幹了半年,又當了沈淮的助理,業餘的時候,還會在沈氏附近的餐廳裡兼職。
怪不得沈淮沒事兒就去那吃飯。
我看完把資料扔在桌上,半晌嗤笑一聲。生活果然是戲劇,這算什麼?霸道總裁愛上小白花?還真是浪漫得讓人發笑。
只可惜,他們遇到的是我。
我這個人,睚眥必報。
4.
在又一次被沈淮以加班為由拒絕後,我平靜地起身把準備好的飯菜全部倒進了垃圾桶。
然後換了套衣服,開啟了車庫的門,開出我那輛已經落了些灰的機車。
和沈淮在一起之前,我經常騎著它穿梭在賽車場,甚至是特技場。發動機的轟鳴聲讓我熱血沸騰,油門擰到底的失速感讓我流連忘返。
曾經沈淮也很喜歡看我騎著它的樣子,只是後來在一起了,他說,阿辭,太危險了。我很擔心你會出事,我不能失去你。
那之後,我就將它鎖進了車庫。
真是暴殄天物。
我到酒吧的時候,閨蜜懷裡已經摟著三個男模了。舞池裡人聲鼎沸,我開了一瓶人頭馬自斟自飲。久違的放縱讓我的理智暫時退居二線,我接過身邊一個年輕男孩討好般遞來的酒杯,站起身走到對面。
我看對面的人有一會了,閃個沒完的燈光讓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朦朧中那人的輪廓就足以讓人驚豔。
“新來的?叫什麼?”
酒壯人膽,我迷濛地笑著抬起他的下巴,劍眉星目,一雙眸子瀲灩勾人,只是莫名地透露出熟悉感。
“姐姐我呢,正好有點小錢……”
啊,也不能說是小錢。
那人眼裡閃過一抹暗色,一把扣住我的手,薄唇輕啟,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
“這就認不出來了?我是沈刻。“
“……嫂、子。“
我手一抖,酒醒了大半。
4.
後來再遇到沈刻,是在一個月後的沈家。
沈家傳了三代傳到沈淮這輩手裡,基業穩重,哪怕家宴也顯得尤為正式。我挽著沈淮進門,看見沈老太太坐在主位。
沈氏是沈老太太和她丈夫一手創立,兩人白手起家,是實打實地在名利場上一步步廝殺出來的狠人。後來沈老爺子得了病先走一步,留下她一手主持整個沈家。
老太太如今七十多了,保養得卻精緻,一頭白髮挽在腦後,神情和藹慈祥卻不失上位者的氣勢。
“囡囡來了。”
她見了我,立刻喜笑顏開,抬手招呼著。“來,到奶奶身邊來。”
我如臨大赦,忙不迭鬆開沈淮的胳膊坐了過去。
老太太雖對小輩和藹,但到底是這麼多年的閱歷,性子難以捉摸。為了得到她的賞識,我可下了不少功夫。
性別就是我最大的優勢。
再位高權重,她也到底是女性。我在商業場上經歷過的,她年輕時也經歷過。一切無血緣的人際關係,歸根結底都是起源於同理心。
比起天然就有優勢,還被父母溺愛著的沈淮;一個乖巧可人,又恰好發奮圖強的小姑娘,自然更入得了她的青眼。
更何況,這小姑娘還能為她家門所用。
“聽說上個月跟智本製藥的專案已經談下來了?”老太太端著茶杯,一邊刮沫子一邊狀似無意地問著。
“是。”沈淮坐在她左手邊點點頭。
“智本的網際網路銷售體系是同行裡做得最好的,能順利跟他們合作,不僅能開拓我們在這方面的市場,對我們自身網銷平臺的搭建也很有借鑑意義。”
“不錯。”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不過,聽說智本的老闆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你們是怎麼拿下的?”
“這個啊,”沈淮笑了起來,眼中流露出些許不以為然。“我聽說他們老闆對茶有點研究,請他們去了咱們家的蘭茗樓。”
“是嗎……”沈老太太輕輕擱下茶杯,笑意卻淡了些。
“是啊,”我適時提起壺給老太太斟茶,面上帶著無辜的微笑。
“他們夫婦還挺好說話的,泡溫泉的時候老闆娘還跟我抱怨,說他們家兒子正值叛逆期,天天就知道玩那個機車,可把她頭疼壞了。”
沈淮臉上仍然是那副溫良恭儉讓的神情,只是臉色細微地變了變。
我沒理會,只接著往下說:“我跟她說,彆著急,現在的年輕人是這樣的,跟長輩有代溝很正常。”
“她說是啊,她也知道。可惜平日裡工作也忙,想跟自家孩子聊聊天,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我說這簡單啊!就聊聊日常生活,還有他的興趣愛好唄!”
“既然他喜歡機車,那就跟他聊聊這個。青春期的孩子嘛,有人願意跟他講自已感興趣的東西,心思很好了解的。”
“正巧,我對機車有點了解,就跟她聊了聊,她聽了不少,還約我下個月再聚呢。”
我笑眯眯地放下茶壺,抬眼看見老太太眼裡流露出滿意的神色。
叩叩。
突然有人敲了敲門,我抬眼望去,前不久才見過的人這時候才到。
“真不好意思哈,我來晚了。”
沈刻身上掛著件絲綢襯衣,釦子硬是開到了胸口。一頭黑髮梳成背頭,露出那雙桀驁的眉眼。
他大刺刺地進了門,見我也在,輕笑一聲,拉開我身邊的椅子。
“喲?嫂子也在。”
“嗯。”
“嫂子”二字被他咬著重音,我淡淡應了一聲,轉過頭笑得咬牙切齒。
——兔崽子,敢壞我的事就完了。
“怎麼來的這麼晚?難不成還讓一桌子人都等你?”沈母責怪地瞪了他一眼。
“規矩都不懂了。”
“媽……”
沈淮適時開口,當起了和事佬。
沈刻全程臉上都掛著無所謂的淺淡笑意,顯然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沈淮十二歲跟著家教老師接觸金融時,沈刻就已經會和同學在巷子裡打架了。
這一點隨著二人長大也沒有改變,青年時候的沈淮在學習馬術高爾夫之類的貴族運動,而沈刻正開著機車在賽道上狂飆。
他和沈淮兩兄弟從小就像這樣,明明是雙生子,卻一個沉靜穩重,一個紈絝叛逆,成了完美的對照實驗。在豪門,有兄弟姐妹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更何況在眾人眼裡,他們兩個簡直是雲泥之別。
所以理所當然的,沈父和沈母更偏愛於優秀聽話的沈淮。
不過……我一邊飲茶,餘光一邊注意著老太太的表情。她神色倒是沒什麼變化,顯然並不在意沈刻的特立獨行。
這頓飯吃得各懷鬼胎。飯後我應付完長輩,獨自在庭院裡散步消食。
“我哥知道,你去酒吧包男模嗎?”
沈刻不知道什麼時間走到了我身邊,一臉戲謔。“還包到我身上。”
“那你儘管去跟他說好了。”我涼涼掀他一眼。
“我為什麼要跟他說?”沈刻挑了挑眉,“萬一他覺得是我故意勾引你呢?”
“?”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長的好看很了不起嗎?
“有點太自信了,弟弟。”
我在長椅上坐下,夜風習習,吹散了沾黏在我面板上的熱氣。沈刻站在路燈下,淡黃色的光從他頭頂灑下,讓我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是不是自信,當然得嫂子來決定了。”
他搖搖晃晃走到我面前,彎著嘴角,笑得像只勾人的狐狸。手裡變戲法似地拿出一張地下拉力賽的門票來。
“不如……給個機會?”
我抬眼,猝然撞進那雙幽暗的眸子裡,不由得悚然一驚。
還好這裡沒有第三個人。
我站起身,看見不遠處亭子裡,沈淮正拿著手機,不知在和誰打電話。我遠遠地望著他,望著他那副柔情繾綣的神情,只覺得陌生。
“……嗯哼。”
沈刻顯然也看到了,晃了晃手裡的門票。
麻煩了,我還真挺想去的。
“沈刻……”我長長地嘆了口氣,“我是你嫂子。”
“我知道。”他一副「你在說廢話」的表情。
“我目前還沒有和你哥他分開的打算。”我索性把話攤開了說。“你明白嗎?“
沈淮在沈氏還是相當有話語權的。
“我知道。”
沈刻又重複了一遍,站直了身,半闔著眸子,叫人看不清情緒。
“你知道還這樣?”我眉頭微皺,流露出些許責怪來。“沈刻,你越界了。”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彎腰不由分說地把票塞進我手裡。一股清冽的薄荷氣息混著淡菸草味撲面而來,猛然間刺得我呼吸亂了一瞬。
“宋辭,我也是跟你一起長大的,別裝。”
他俯身在我耳邊低低地開口,像是夜魔蠱惑:“我瞭解你。”
5.
為了獎勵自已談下了智本,我給自已放了假,和閨蜜出去旅遊了幾天。
誰成想一回家開門,竟然在客廳看到了沈淮。
“你怎麼在這兒?”我下意識脫口而出,原本還掛在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他眼神一滯:“阿辭,我……是在家啊?”
自從林欣成了他的助理,我和他同時出現在這座房子裡的時間就越來越少。
我還以為他沒把這兒當家呢。
“噢,沒什麼,”我迅速整理好表情,“我還以為這個時候,你還在公司忙呢。”
“今天週末,我想在家陪陪你。”他柔和地笑開,主動上前來幫我拿行李,轉過身語氣有一絲嗔怪。
“你走的時候也不跟我說,我還是看了朋友圈,才知道你和傅芊出去玩了。”
“對不起嘛~”我立刻撒嬌地摟著他的腰,語氣甜膩。“我一下班就被芊芊拖到飛機上了,忙裡忙慌的,一時間搞忘記了。”
“好好好,這次就原諒你。”他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髮。“下次可不準這樣了,要去哪裡一定要告訴我。”
“我知道了。”我仰起頭笑得燦爛,“那你也要答應我,去哪裡都跟我報備!這樣才公平嘛~”
“當然了。”沈淮想都沒想地笑著回答。
午餐兩個人吃的一派祥和。也許是因為我最近有些冷淡,他今天顯得格外殷勤。
又是夾菜盛飯,又是盛湯倒水,體貼得能掐出水來。
“怎麼了?一直盯著我看。”他伸手夾了一筷子排骨放在我碗裡。
“沒什麼,”我猛然回神,衝他粲然一笑:“只是在想,我老公真是太好了。”
“……”
沈淮聽到「老公」二字一愣,隨即低下頭模糊地笑了笑:“那當然了。”
我立刻就捕捉到了他那一瞬的猶豫。
在那一瞬間,他想的是和我順利結婚後的未來,還是那個總跟在他身邊,嬌弱清純的助理?
那都不重要。
我低下頭喝湯,自顧自地笑了一下。
至於我,我剛剛只是在想,明明是相似的臉,怎麼沈刻笑起來就像妖孽似的,讓人過目不忘。
6.
電話是突然打來的。
鈴聲響起的時候,我藉著夾菜的功夫瞟了一眼。
林欣。
沈淮迅速接了起來,不動聲色地瞟我一眼後面色嚴肅地應了幾聲。我只自顧自地低眉順眼吃飯,不問不聽也不看。
簡短地回了幾句之後,沈淮站起身拿起外套,看向我的眼神一半是愧疚,還有一半是試探。
我這才放下筷子,像一個未婚妻該有的反應那樣開口問道:“怎麼了?你要出去嗎?”
“是,”他語氣焦急中帶著歉意,“對不起阿辭,不能陪你了,研發部那邊有點問題,我過去看看。”
“嚴重嗎?”我相當配合地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沈淮下意識脫口而出,而後又掩飾似地找補。
“……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剛剛回來,就好好休息吧。”
“是嗎?”我從善如流地坐下,抬頭又是一副甜蜜的神情:“辛苦你了。”
“這怎麼能算辛苦。”
他一邊說著彎下腰,想要吻吻我的臉,我假裝害羞地偏頭避開,輕輕推了他一把。
“快去吧你。”
沈淮走了。
我叫來阿姨,把桌子上沒動幾筷子的菜全部倒掉,然後開啟了手機。點開那個“沈兔崽子”的對話方塊,輕快地敲下幾個字。
“到點來接。”
很快對面回覆:“收到,Madam。”
我忍俊不禁,把他的聊天框點了置頂。
林欣當然會打電話來。
除了新來的林欣,整個沈氏都知道我是沈淮的未婚妻,未來的老闆娘。因此,我稍稍用了點小手段就加到了沈淮這位助理的微信。
我是個不怎麼會發朋友圈的人。出去玩發的那條朋友圈,就是發給她和沈淮看的。
——看啊,我一個人在外面玩得正開心呢,不用顧忌。
我猜這幾天裡他們應該是如膠似漆。因此,登上返程的飛機前,我又發了一條,表示自已歸心似箭,即將回家。
果不其然,我才到家沒多久,她就坐不住了。
我撐著臉看她朋友圈最新一條更新,照片裡露出一雙手,剛剛還在和我吃飯的男人正在給別人洗手作羹湯。
配文是:我想要穩穩的幸福。
我不由得勾唇一笑。
爭氣點,林欣。
7.
有人敲門,我一邊塗著口紅,一邊明知故問:“誰啊。”
門後傳來一個輕笑著的聲音:“嫂子開門,我是我哥。”
“……”
沈刻開了輛紅色敞篷法拉利,鮮豔騷包到了極點。我看著他為我拉開車門,才不緊不慢地抬步向他走過去。
“餓了吧?”他衝我笑得耀眼,“走,帶你吃頓好的。”
“沈二少這麼大方啊?”
“我一直很大方。”
他今天倒沒穿得像直接從酒吧拎出來的,身上是規矩的西裝外套和襯衣,只是領口的扣子開了一顆,領帶不知所蹤。
我還是有那麼點羞恥心,實在不好意思和他這麼明晃晃的招搖過市。
“有墨鏡嗎?”
“那兒。”他一邊開車一邊用下巴指了指。
我一開啟儲物櫃,就看到一條揉成一團的領帶,還是阿瑪尼的。
“沈刻,“我隔著墨鏡瞟他一眼,“你不會是剛把哪個小女友送回家才來接的我吧。”
“真冤枉。”
恰巧紅綠燈,他停下車伸手掀起我臉上的墨鏡,深深地盯著我的眼睛說:“我可不像我哥。”
“是是是,”
再說下去這小子估計要生氣,我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你比你哥強多了。”
不知道是哪個詞戳到了他神經,他肉眼可見的樂了起來。一直到這頓飯吃完,他都處於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中。
還真好哄。
我站在餐廳門口,華燈初上,街邊人來車往。沈刻叼著根菸出來,本想點上,看到我又放了回去。
“我不介意,”我眨眨眼衝他伸手,“給我一根。”
“不行,”他斬釘截鐵地拒絕,“對身體不好。”
……他這時候倒是惦記起健康了。
“我送你回去吧。”
他拉開法拉利的車門,眼底有雀躍流動,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了,我叫司機來接。”我擺擺手拒絕,掏出手機給司機發位置。
“為什麼?”他一臉傷心,把外套披在我身上,“我今天表現應該還不差吧?”
“當然是因為……”
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軀體傳來的熱度,我偏過頭衝他吹氣,看見他喉結上下動了動。
“我們是在偷情啊,寶貝兒。”
司機很快就到了,我轉身把外套遞給沈刻,看見他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似乎是想拉住我,但是又硬生生忍了下來。
“拉力賽,”
臨上車他突然叫住我,又恢復了平日裡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你會去吧?”
我朝他微微一笑:“到時候見。”
8.
我回到家,沒想到沈淮又在客廳裡。
沒用的東西,我心情瞬間惡劣起來,忍不住想。
送上門的都抓不住。
“你去哪兒了?”我一進門,他立刻站起身。“這麼晚了,多不安全。”
“我親戚那邊有個弟弟,闖了點禍。”我若無其事地衝他笑笑,“我去幫忙解決一下。”
“弟弟……?”他微微擰著眉,像是在思考。“你抽菸了?”
“沒有啊。”我面不改色地回答,“弟弟抽的,小孩兒叛逆期。”
沈刻個混蛋。
“噢噢。”他眉頭解開,放下心來。
我看著他,不經意似的問道:“公司的事解決了嗎?”
“啊……嗯。”他抿著唇點點頭,“已經解決了。”
“是嗎?”
我背對著他專心致志地卸妝,聞言乖巧地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9.
沈淮生日那天,他點了餐廳,是林欣兼職的那家。
我不知道他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定了這家餐廳,也許是想要和自已的真愛共度誕辰,又或者是想要體驗在正主面前暗度陳倉的刺激。
無論哪種都讓我噁心透頂。
這是林欣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她穿著制服,頭髮紮成馬尾,顯得青春靚麗。
我啜飲著咖啡,一邊打量她。察覺到我的視線,她轉過頭,恰好碰上我的目光。
到底是年輕,碰上我的目光立刻像是受了驚的兔子,略顯慌亂地移開了視線。
我像是完全不認識一般,衝她禮貌一笑,不慌不忙地把眼神放到一邊的合同上。
一家新興的網際網路公司想尋求和沈氏的合作,沈淮一方面嫌對方年輕,經驗不足;一方面又想要人家的技術。
因此一邊卯了勁兒的壓價,一邊又打點其他企業,只留沈氏一家和他們接觸。
林欣把選單遞給沈淮,他安之若素地翻了翻,點了幾個我常吃的菜。
“等一下,”我笑眯眯地叫住他,“再加一個清湯燕窩吧。”
沈刻好像挺喜歡這個的。
“你怎麼突然喜歡吃這個了?”沈淮把選單遞給林欣,兩人的手短暫接觸又分開。
我移開了視線,餘光看見他眼底劃過一絲笑意。
“突然想嚐嚐。”我輕描淡寫地揭過。
“好,都依你。”沈淮在對面笑的溫柔,原本低著頭的林欣飛快地瞟了我一眼,拿著選單下去了。
中途,我放在一邊的手機突然響起,是一條訊息提示。
我拿起一看,看見沈兔崽子發來一條:“我要見你。”
他倒是會挑時候。
“怎麼了?”沈淮開口問道,眼裡的關切足以以假亂真:“又是公司那邊?怎麼這個時候還打擾你。”
“沒什麼,朋友而已。”我飛快地回了兩個字:“等著”然後若無其事按滅螢幕。
“傅芊?”沈淮一副瞭然的神情,眉眼間的嗔怪演得惟妙惟俏。
“不行,我得好好跟她男朋友說說,怎麼一天到晚跟我搶女朋友。”
我笑起來,往他碗裡夾了一筷子翡翠白菜:“錯怪芊芊了,不是她。”
“多吃點,最近辛苦你了。”
“就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弟弟,”我不動如山地喝了口湯。
“家裡也爹不疼娘不愛的,幫了他一次之後就黏我得緊。”
“那也不行,”沈淮說的煞有介事,“讓他找別人去。”
“你瞧瞧你,”我含羞帶怒地瞪他一眼,“怎麼還跟小孩兒計較。”
“說的也是。”他受用地笑了笑,繼續低頭吃飯。
沒一會兒,沈淮的電話就響起來了。
我冷眼看他把上次的情景又演一遍,心裡突然覺得倦了。
一出爛戲沒完沒了,沒創意。
“對不起啊阿辭,我……”
沒等他說完,我就相當大度地擺了擺手:“我知道的,你去吧。”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幹脆,一愣:“阿辭你……”
“真的沒關係的。”我臉上衝他笑的溫婉,手裡已經捏緊了包。
“你以後還有的是時間陪我,現在公司的事要緊。”
“真的對不起,阿辭。我之後一定補償你。”他起身擁抱我,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之後就轉身離去。
在他出門時,我的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我拿起一看,看見“小孩兒”又發來一句:
“別、讓、他、抱、你。”
我失笑,看著桌上的清湯燕窩心想,還確實挺好吃的。
10.
我和沈刻去了拉力賽,賽車場里人聲鼎沸,俊男靚女們站在賽道旁邊,掀起一陣陣歡呼。
路上沈淮發了訊息來,問我有沒有到家。
我告訴我陪弟弟出去玩玩,他叮囑了幾句注意安全之後就再無訊息。
沈刻把我領到VIP看臺,一坐下,我就從包裡掏出一個盒子遞給他:“生日快樂。”
雙生子當然是同一天生日。
他的眼睛驟然一亮,有點像我小時候養的那條杜賓,每次放學回家,都能在門口看見它翹首以盼。
還挺可愛的。
盒子開啟,是一塊手錶,百達翡麗的。
他先是驚喜,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手上左看右看,表情裡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但抬頭又清了清嗓子,硬裝著雲淡風輕地問:“我哥不會也有一塊吧?”
我無語:“我又不是批發手錶的。”
這裡人多,他看了一會兒又把手錶取下來,視如珍寶地放了起來。
“碰壞了就不好了。”
“怕什麼,”我撐著臉笑眯眯看著他,“大不了再送你一塊。”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開口:“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麼,致臻確實是我開的。”
致臻就是那家新興的網際網路公司。
我一下偃旗息鼓,癟著嘴嘆了口氣:“說出來不就沒意思了。”
“你想要什麼?”沈刻摩挲著手腕,周圍交錯的燈光照得他眸子亮如晚星。
“我可以讓沈氏那邊答應和你合作,也可以讓你們參與沈宋兩家的合作專案……”
“怎麼,做慈善?”
他笑得隨意,眼底流露出少見的精明:“宋辭,你可不是這種人。”
沒錯,我是商人。
“那當然了。”我從包裡拿出合同,“事成之後,我要五五分成。”
場地裡充斥著柴油機的轟鳴,人群的尖叫聲和歡呼聲響徹雲霄,我沉寂許久的興趣也開始隱隱發燙,直叫我手癢。
“我會取代沈淮。”
沈刻沒骨頭似的倚靠在我身邊,眼睛盯著賽場裡狂飆的車手,語氣卻透著勢在必得。
“我知道。”
我頭都不回地回答道,同樣聚精會神地看著場下,比賽就快分出勝負了。
我早從沈老太太的態度裡看出了端倪。
沈淮雖看著優秀穩重。但從小眾星拱月,被全家溺愛著長大的人,刻在骨子裡的傲慢和自負是改不掉的。
沈老太太也看得出來,他難堪大用。
“不只是在沈氏。”他觀察著我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
“這我也知道。”畢竟他已經在這麼做了。
“那你……”
他說著,又哀怨地嘆了口氣,把下巴擱在我肩上,抓著我的手放在他胸口。
“嫂子,我不是脆弱,我就是看到你跟我哥在一起,我這裡疼,這裡難受。”
媽呀,真是茶香四溢。
“還沒到十二點,”我低頭看看錶,“沈刻,你還可以許個生日願望。”
“那我許……”他立刻來了精神坐起身,被我反手捂住嘴巴。
“哎,先別急。”
“畢竟我又不是聖誕老人,哪能你說了我就得實現。”我笑意晏晏地指了指停在場邊的機車,挑釁地衝他昂昂下巴:“跟我比一場再說。”
沈刻一雙眼睛灼灼地亮著,像是要把我望穿,他點了頭。
“好。”
11.
沈刻贏的如魚得水。
畢竟我已經好幾年沒碰過機車了,哪比得上他這個天天玩世不恭的年輕公子哥兒。
我把車停在場邊,聽周圍人此起彼伏的歡呼,只覺得心頭的鬱結像大壩決堤,被衝得七零八落再也找不見,只留下一片爽快。
畢竟玩這個圖的就是一個激情,無論勝負,只要盡興,自然就能贏得尊重。
“我贏了。”
沈刻取掉頭盔甩了甩頭髮,我望著他向我走來,不由得感嘆年輕真好,這蓬勃的生命力擋都擋不住。
“我可以許願了嗎?”
他殷切地望著我,活像是討糖吃的小孩兒。
“可以。”我靠在車邊,拉過他的手:“說吧,我盡力滿足。”
“我許願,”他慢慢攬住我的腰,面容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你馬上和我哥分手。”
12.
我沒想到這個機會來得這麼快。
秘書告訴我,林欣感冒暈倒,送到醫院一檢查,查出她懷孕三個月。
聽秘書說,當時和他們一起的人有很多,但沈淮毫不猶豫地穿過人群彎腰抱起她,一臉緊張地放在了自已的車上揚塵而去。
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我愣了好一會。
老天爺,你真是我親爺爺。
我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就隔著玻璃看見沈淮正坐在林欣的床前,握著她的手說著什麼。林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多浪漫啊。不知道還以為我才是小三呢。
就在兩個人快要抱在一起的時候,我推門而入。
“阿辭?!”
沈淮下意識甩開了林欣的手,慌亂地朝我走來:“你怎麼來了?”
“怎麼,”我衝他笑的冰冷,“法律規定我不可以來醫院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上下打量我,然後攬住我想要往外走。
“你生病了?還是哪裡受了傷?我陪你去看。”
“沈總!”
林欣坐在病床上,眼圈紅紅的,我看見她藏在被子下的手捏成了拳頭。
可沈淮頭也不回,只想帶我離開這裡。
我甩開他的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用下巴指了指林欣。
“她是誰?”
“她…她是我的助理而已。”
沈淮的眼神遊移了一瞬,然後一錯不錯地盯著我的瞳孔:“你別多想。”
——騙子。
我瞭解他,這是他撒謊時的表現,死死盯著對方的眼睛,以此來顯得自已理直氣壯,增加可信度。
“是嗎?林小姐?”
我繞過他,朝林欣粲然一笑:“你只是個助理啊。”
“什麼時候,助理的工作也包括給老闆生孩子了?”
“阿辭!”
沈淮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死死握住我的胳膊,捏得我生疼。
嘴裡不住地說著:“不是這樣的阿辭,你聽我解釋。我跟她……”
“你閉嘴。”我冷冷斜睨他一眼。
“林小姐,你說呢?”
“我……”她死死咬住下唇,既不願否認也不敢承認。
我突然覺得,真是醜陋又噁心。
明明先前還敢在我面前眉目傳情,現在給他們機會真相大白,又一副唯唯諾諾的作賤模樣。
敢做不敢當,噁心透頂。
這時候,我包裡的手機叮咚響了一聲。
“放手,沈淮。”我使勁兒想掙開沈淮的手。
我轉身出了病房,掏出手機看見沈刻發來幾條訊息:
“你在哪?”
“在醫院嗎?我好像看到你了。”
“巧了,我也在。”
我飛快打字問他:“你在醫院做什麼。”
“被車創了,你來看看我嘛~”
我抬腳就往前走。
“阿辭,阿辭!”
沈淮一個箭步拽住我的胳膊,眼底掩著一抹偏執:“你去哪?”
“有個朋友出車禍了,我去看看。”我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頭也不回地轉身匆匆離開。
我在外科部找到了沈刻。
不愧是公子哥,明明只是皮肉傷,硬是把自已送進了VIP病房。
見我來了,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露出點笑意。
“你真的來看我啊?”
他拉住我的手,佯裝委屈的語氣裡裹著洋洋自得:“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真是個綠箭。
我沒回他,只俯身仔細看他額角的傷口,語氣卻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嘶……怎麼搞的?”
多好看一張臉,破了相可怎麼辦?
“沒事兒,騎著車摔了一下而已。”
他不以為然地一笑,眼裡透著點邪氣:“磕碰一下就能讓你恢復單身,簡直太划算了。”
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脫口而出。
“瘋了嗎你沈刻!”
怎麼會有人故意弄傷自已,就為了讓我和沈淮決裂?
真是瘋了!
“萬一出事怎麼辦!”我一下站起身,氣不打一處來。“就這還說什麼取代沈淮……你萬一出事怎麼辦!啊?”
“對不起我錯了。”
他立刻能屈能伸地一把摟住我的腰,把頭埋在我懷裡撒嬌。
“對不起嘛……我速度不快,沒什麼事的,別擔心,阿辭。”
“我知道自已在做什麼,我有分寸的。”
我咬了咬牙,一低頭看見他貼著紗布的額頭,一肚子硬話又說不出來了。
“不過還挺疼的……”
他仰著頭癟著嘴,一副求安慰的模樣:“要不你給我吹吹吧。”
我剛想說話,病房的門吱呀一聲。
“阿辭?”
沈淮站在門口,臉色一寸寸變得慘白。
13.
下一秒,他怒不可遏地衝進病房,像頭暴怒的獅子揮拳衝向沈刻:“
“沈刻!你他媽在幹什麼?!”
我一把攥著他的胳膊,目光冷得結霜:“別這麼掉價,沈淮。”
他像是猛然間被捅了一刀,露出極其受傷的表情望著我。
“這下好了,嫂子。”
沈刻安之若素地坐在病床上,彎著嘴角,眼底滿是爽快地望著沈淮。
“東窗事發了。”
我立刻感覺到手下沈淮胳膊上的肌肉暴起,回過頭瞪他一眼:
——少說兩句!
“你們……是什麼關係?”沈淮輕輕開口。
“就是你看到的……”
“就是你跟你助理的關係。”
我乾脆利落地打斷了再次開口的沈刻,轉過頭笑眯眯地看著沈淮。
果不其然,我感覺到他渾身一僵,像是生吞了刀子。
我鬆開手,上前安撫地輕輕拍了拍沈刻的頭,低聲和他說話。
“我明天再來看你,以後不許再做這種事了,聽到沒有?”
“知道了。”他異常乖順地點點頭,望向沈淮的目光是不加遮掩的挑釁。
直到進了家門,沈淮才像是終於活了過來,他眉眼間籠著一層陰暗,攥住我的手腕。
“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忘記了。”我隨口答道,“挺久的……應該有段時間了吧。”
“宋辭!”他一把掰過我的肩膀,眸子裡滿是痛苦。
“我是你未婚夫啊!他是我弟弟,也是你弟弟!你們怎麼能……怎麼能揹著我……”
“是啊,”我柔柔一笑,認真回答道:“是弟弟啊。”
他一愣,我又耐心地接著解釋:“而且也沒有揹著你。”
“我從一開始就跟你說了,是弟弟啊。”
沈淮垂下眼回想。
他的記憶力自然是很好的,記不住,只是因為他並不在意罷了。
“所以……”
他頹然地鬆了鬆手,我看著他的眼神一點點灰敗下去,像枯死的樹,枝椏絕望地掙扎著。
“和你一起吃飯的,和你一起出去玩的……”
“都是他。”我欣然應允,像是耐心回答小朋友提問的幼兒老師。
“都是沈刻。”
“宋辭!”
他平日裡那張溫和柔軟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著,幾乎睚眥欲裂。
“我是你未婚夫!你知不知道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怎麼能…怎麼能這樣!”
啊……我望著他的臉,巨大的快感充斥著我的胸腔,讓我簡直要忍不住笑出來。
瞧瞧,多熟悉的神情啊,我非常能理解他的感受。
這種被欺騙的憤怒,被背叛的茫然,被枕邊人親手斬斷的信任……等等等等。
不都是我當初體驗過的啊。
“原來我們還會結婚啊?”我望著他,含著笑意開口。
“原來你還記得,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我起身,平靜地拿起手機開啟相簿。裡面一張張的,全部是他和林欣的合照。
有兩人一起吃飯的,有林欣依偎在他身邊,他為林欣打傘的,還有應酬飯局後,他抱著林欣放在自已的車上的。
“我是你的未婚妻?沈淮,你說這話自已不覺得可笑嗎?”
“你和她滾在一張床上的時候,有想過我們會走到這個地步嗎?”
沈淮顫抖著嘴唇,想要說些什麼,張了幾次口卻始終發不出聲音,只能徒勞地拉住我的手。
說著說著,有液體從我眼眶落下,讓我自已都驚了一下。
原來當初被我草草處理的傷口,現在再揭開也還是會痛啊。
我忍無可忍,嫌惡地一把推開他。
“沈淮,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14.
第二天我開啟臥室門,看見沈淮正在廚房忙活。
多可笑,我還以為他永遠都有開不完的會和接不完的電話呢。
我穿上外套就往外走,身後他追上來,想要拉我的手,又被我一個眼神嚇得縮了回去。
“阿辭,”他低聲下氣地說話,“吃點東西吧,再怎麼生氣也不能不吃飯的……”
“你沒聽見我昨天最後說的話嗎?”我看也不看他一眼,低頭換鞋。
“你要出門嗎?”
他像是沒聽到,連忙扯下圍裙跟在我身後,“去哪兒?我送你吧。”
“呵,你應該也要去的。”我涼涼一笑,沒攔他。
等我把車開到了醫院門口,他才終於緩過神。
“阿辭,你來這裡幹什麼?”他如臨大敵地跟在我身後,“你是來看沈刻?”
“不然呢?”
“你不能……!”
“沈淮!”身後傳來一個女聲。
一轉頭,是獨自舉著吊瓶的林欣,病號服鬆鬆垮垮地掛在她身上,那張小臉上眼眶紅腫,臉色蒼白,做足了可憐模樣
我鬆了口氣,林欣可算支稜了一回,不枉我出門前特意給她發資訊。
我面無表情地對著她指了指沈淮:“把他帶走,最好永遠別再讓他出現在我面前。”
說完,不顧沈淮在身後呼喊,我轉身就去了外科部。
沈刻一個坐不住倆小時的人,還真乖乖呆在病房等我去了看他。我一邊幫他收拾東西,一邊忍不住問他:“我說,沈刻,就你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你要怎麼拿下沈氏?”
沈刻聞言,抬頭幽怨地望著我:“宋辭,你能不能關心點除了錢以外的東西?你很缺錢嗎?”
我假裝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睜大了眼睛:“不關心錢還關心什麼?”
“你就關心你的錢去吧!”他咬牙切齒地從我手裡接過包自已背上。
“等著看吧,看我不拿錢把你埋了。”
沈刻還真是說到做到。
在沈淮和助理雙宿雙飛的時候,他的暗線已經插進了沈氏的方方面面,交錯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致臻,也只不過是他收網的最後一根線。
等我從他手裡接過和宋家下一季度的合作專案合同時,才確確實實理解了他說要拿錢砸我,不是一句玩笑話。
乖乖,我衝他笑得滿面春風,沈二少果然豪氣。
15.
林欣也果然沒讓我失望,利用肚子裡的孩子死死地把沈淮拴在自已身邊。
但即便如此,沈淮也咬死了不同意取消訂婚,到後來甚至去宋家公司堵我。
我想了想,一下班就親自開車去了沈家老宅。
他不同意,自然會有人替他同意。
結果還沒進門,我就看見沈刻畢恭畢敬地坐在沈老太太右手邊。
我登時轉頭就想走,結果沈刻倒是眼尖,我被他抓個正著:“宋辭!”
“正好,她人來了。”
沈刻笑嘻嘻地轉頭跟老太太說話,臉上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讓宋辭親自跟您說說。”
我硬著頭皮進門,坐在老太太左手邊。
“囡囡啊,”沈老太太拉著我的手,溫聲細語地說:“我聽小刻說,沈淮跟他助理搞到一起去了?”
“是。”
“還把人家搞懷孕了?”
“是。”
“那這門婚事確實只能作罷了,”老太太搖搖頭嘆息,“是他不懂得珍惜,他也是成年人了,有什麼後果都得他自已擔著。”
“您說的是。”
“你和沈刻,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您說的是。”
“那你看沈刻怎麼樣?”
“您說的……等等?”
我一個急剎車,警覺地抬起頭,仔細地觀察著兩人的表情:“您想說什麼?”
“重要的不是我想說什麼,”老太太喝了口茶,語重心長地說:“是你怎麼想,囡囡。”
“不管怎麼說,沈家永遠是尊重你的。”
我看了旁邊的沈刻一眼,他雖然面上不顯,交握著的手指卻惴惴不安地擰到了一起。
我深吸一口氣:“奶奶,我想和您單獨談談。”
“聽到了沒?臭小子,”老太太立刻趕人,“出去等著去。”
“是是是,”沈刻不情不願地站起身,臨走還不忘衝我拋了個媚眼。
什麼男狐狸精……
16.
我跟老太太聊了很久,出來的時候沈刻還在門口等著,除他以外,還有個不速之客。
“宋辭!”
他一見了我,立刻巴巴地竄到我身後,一臉委委屈屈:“有人欺負我。”
“沈刻,你有種滾出來跟我說話!”
來人是沈淮,他估計是從我公司打聽到我的去向,立刻就來這裡堵我。
我望著他那張憔悴的臉忍不住嘆氣,有什麼用呢?有些事是改變不了的。
“阿辭,”昔日裡春風得意的人兒,這時候落魄得像條喪家之犬。
“我已經把林欣趕走了,阿辭,求求你,別這樣丟下我……”
“你走吧,沈淮。”我目不斜視地拉著沈刻繞過他。
“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宋辭!”他一下拔高了音量,“你不能……”
“奶奶已經同意了。”沈刻看著他輕飄飄開口,半晌輕笑一聲。
“這是你咎由自取,哥哥。”
沈淮臉上血色盡失,沒了言語。
………
沈刻一直把我送到家門口,我早從之前的房子裡搬了出來,在公司附近又買了一套,方便我上班。
“謝了寶貝兒。”
一到地方,我順嘴道完謝就伸手去解安全帶,被他一把按住了。
“宋辭。”
一抬頭,他目光灼灼,像是捕食者在窺伺獵物,眸色沉沉浮浮地翻湧著。
“你不能這樣。”
“你還沒給我個答覆。”
狹小的車內一下陷入了安靜,半晌,我望著他的眼睛輕輕開口。
“我打算出國一段時間。”
“沈刻,你知道的,這不是你最重要的事,也不是我最重要的事。”
他低低開口,神情是掩飾不住的受傷,活像是被人遺棄了的小狗。
“所以宋辭,你是想招惹完我就一走了之?”
“你這個女人有沒有心啊?”
嘖嘖,瞧瞧這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罪大惡極,欺騙良家少男呢。
我一把扯過他的領帶,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努力來見我吧,沈刻。”
“別讓我等太久。”
沈刻,深刻,他確實人如其名。
17.
一年後的情人節,街上人來人往,到處都是情侶。
我下了班,一邊看熱鬧,一邊跟著人群慢慢悠悠地走。
廣場上不知道誰在放煙火,絢爛的火花在深藍色夜幕裡綻放,極盡璀璨之後安靜落幕,緊接著又燃起下一朵,鍥而不捨地照亮整個夜空。
我仰著頭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脖子都發酸才重新低下頭。
一低頭,就看見好久不見的人正站在我面前。
“好久不見。”那雙熟悉的眼裡仍然波光瀲灩。華盛頓冬夜的風吹得沈刻臉頰都泛著紅,他邁步上前,把一盒巧克力塞進我手裡。
“不知道宋小姐有收到巧克力嗎?”
我開啟蓋子,小熊形狀的巧克力整整齊齊地擺了一盒。
“你是第一個。”
我笑著拿起咬了一口,唇齒間甜味瀰漫,是他親手做的。
他笑著把我圈進懷裡,低頭輕吻我的唇角。
“那可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