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全曲七八分鐘，不過後世漸漸將裡面的高潮部分提煉出來，增加了一個三四分鐘的閹割版本，主要是這首曲子的前奏太長了。

尤其是現在的很多年輕觀眾，缺乏耐心，人心浮躁，對古曲缺少敬畏。

覺得古曲不如流行歌曲好聽。

其實，能在時光長河中流傳幾百年，經久不息的曲子，哪一個是簡單的？

只能說，環境變了，人心也變了，但是經典仍舊是經典。

在馬老師這種專業人士面前，周孝愚直接彈奏的是七八分鐘的全曲。

時間眨眼而過。

七八分鐘就好似兩三分鐘一般簡短。

手停。

曲止。

周孝愚在古箏前恢復了一下心情，緩緩站起身，發現房間內一片安靜，馬老師和彭柄站在身後，雙眼微眯，腦袋還在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晃動著。

惹得他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馬老師，彭總監，我彈完了。”

“唉。”

馬老師睜開眼，露出一絲惋惜。

周孝愚的這一聲催促，將他從一段美好的意境中驚醒過來。

聲音如畫，周孝愚的技藝已經到了這個程度嗎？

馬老師重新開始打量面前的年輕人，直接光棍的攤了攤手道：“周孝愚的古箏水準一點不下於我，我沒有什麼可教的了。”

其實，他這句話裡面多少有點不要臉。

何止是不下於他，分明是早已超過了他。

不過，馬老師好歹也是專業人士，輸給一個毛頭小夥子，說出去丟不丟人？

多少要為自己挽尊一下。

彭總建議道：“小周，那你再試一試其他樂器。”

周孝愚看了看，然後拿起櫃檯上的葫蘆絲，拿到嘴邊吹了下，裡面早就被人提前清理過，很乾淨。

馬老師嘴角漸漸露出一絲笑意，好似在說，“小夥子，葫蘆絲你也會？”

周孝愚拿起葫蘆絲，試了一下音色，“我就吹一首我在周莊時原創的曲子《滄海一聲笑》”

馬老師和彭柄早就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架勢。

《滄海一聲笑》的葫蘆絲版本只有3分鐘，其實一共有好幾個民樂版本，其中比較出名的就是笛子、蕭和葫蘆絲+壎三個版本。

笛子和蕭能吹出這首曲子中的俠骨柔情。

而葫蘆絲+壎（xūn）的組合高低搭配，聲音方面幾乎完美無缺。

遺憾的是，周孝愚只有一個人，沒有三頭六臂。

即便如此，再一次將現場的馬老師和彭柄聽得如痴如醉。

一曲結束。

彭柄迫不及待的問道：“小周，這個曲子怎麼從未聽過，不會又是你自己作的曲吧？”

周孝愚露出一絲耿直BOY的姿態，“是呀，我在周莊聽老人講武俠故事時來的靈感，是在我簽約公司前自己原創的哦，彭總，你看，這首曲子可以吧？要不，將它放進我的第一張新專輯裡面去？”

彭柄這才意識到周孝愚身上的小心思，當下皺了皺眉，又揮了揮手，“這個可以當做替補和備選，不過，根據公司和你簽訂的合約，我估計張總不會同意的，畢竟你的第一張音樂專輯，公司要投進去不少錢呢。”

“除非，你願意將這首曲子的版權讓給公司。”

周孝愚臉色馬上垮了下去，“那算了。”

馬老師在旁邊聽出了裡面隱含的資訊量，連連鼓掌道：“真是難得一見啊，難得一見，我從這首曲子中聽到了刀光劍影，俠骨柔情，還有武俠小說中的快意恩仇和對酒當歌。”

“好曲，看來小彭並沒有騙我，你們公司真的簽了一位民樂方面的天才。”

“不過，這對我並不是一條好訊息，我實話說，周孝愚的這首葫蘆絲水準一點也不比我差，但是比起才氣和天賦來，我就差遠了，至少我就寫不出這樣的曲子。”

“小彭，這學生，我沒法帶了，你們公司的培訓費，我也沒臉拿了。”

馬老師說完看向彭柄，滿臉的委屈。

“不過，在我離開之前，能不能聽一遍你當時面試時拉的那首二胡曲？”

周孝愚反問道：“是那首《雨碎江南》嗎？”

“對，好像就是這個名字，小彭在電話裡面對我說過。”

五分鐘後，馬老師一邊搖頭一邊朝外走，將自己帶過來的琴盒也一併帶走。

彭柄下樓相送，臉上滿是內疚，不知道為何，心中卻有點暗爽。

倒不是為公司節省了幾千元的培訓費，而是……

“馬老師，稍後我讓財務給你卡上打1000元的車馬費過去，總不能讓您白跑一趟，實在是抱歉。”

馬老師搖頭道：“也不算白跑，至少讓我聽到了三首出類拔萃的民族曲子，讓我見識到了一位年輕的天才少年，你們公司還真是撿到了一個寶貝。”

“你信不信，我將今天的事情回去一說，我們學校的那幾個老傢伙說不得個個都要跑過來瞅一瞅，搶著要收小周當關門弟子呢。”

師傅收弟子，一是為了傳道受業解惑，二則是為了繼承自己圈內的人脈和一些無形的財富。

畢竟自己老了之後，這些資源可能就浪費了。

作為交換，你這個弟子就得幫人家養老。

馬老師指的就是後者。

彭柄趕緊道：“馬老師，這才檢驗了三門民族樂器，既然來了，剩下的你也一併檢驗下啊。”

老馬回覆道：“這三門樂器是我最精通的，其他的就算聽出問題來，我也沒法教啊，這樣，我回去後在學校和幾個老傢伙說一說，讓擅長其他樂器的老傢伙聯絡你，到時候你和他們談，反正待遇就和我之前談的那樣，讓他們來培訓小周。”

彭柄拍了一下手道：“這感情好，就這麼說定了，我等馬老師的好訊息。”

送走馬老師後，彭柄返回樓上，心情有些複雜。

爽的是，看來周孝愚當時在面試現場吹過的牛逼，說精通所有民族樂器這件事，八成是真的。

不是牛逼，而是實話。

憂的是，這兩首曲子都是周孝愚在進入公司前創作的，根據合同，版權歸周孝愚一個人獨有，你讓公司到時候花錢去宣傳沒有收益的作品，張總絕對不會同意。

他也不會同意。

看來，還是要儘快找人收曲子。

權衡一下利弊，總歸是一件好訊息。

彭柄對接下來的培訓過程充滿了期待，說不定周孝愚就像一塊埋在深山上的原始石胚，稍加打磨就會露出裡面玉石的光澤，打磨的越多，身上展現出的光澤和驚喜就越多。

作為慧眼識金，第一輪面試就做主將周孝愚簽下來的面試官，彭柄伯樂的名頭今後在圈內會更響亮。

這也是一種無形的資歷和政績。

當然，直接的獎金也少不了。

所以，周孝愚表現得越好，他越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