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司淵唇瓣輕扯了下，無聲的輕笑。

“你對不起我什麼？”

宋芸蒼老的眸子暗下來，沉默了很久，把這個埋在她心底二十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

她不想帶到黃土裡。

有些事情一旦踏出了第一步便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枯黃的手不自在的交疊著。

“你……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謝司淵瞳孔微微一縮，垂在旁邊的手無聲的收緊抿唇。

吼間酸澀難忍，聽她繼續說。

“我和你父母親是大學同學，準確來說，我和你父親認識比你母親更早，那時候我們宋家和謝家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他們大概是看出了我對你父親的心思，身邊的人也想把我們湊合在一起，你父親那是大學裡的風雲人物，長得帥，有錢，品德端正，我努力學習，考上了他上的大學，想和他並肩。”

說到這裡，宋芸的臉上難得露出了點笑，像是陷入懷念似的。

“我本以為我只要等等就能等到他為我回頭，可是我都忘了認識那麼久了他都沒有喜歡我，後來又怎麼會喜歡我呢？。”

宋芸苦澀一笑，搖搖頭。

“你母親楚月是外語系的高材生，人長的漂亮，能力也很強，在學校有很多人追。那時候我們住在一個宿舍，久而久之變成了好朋友。她太優秀了，但是家世遠不如我，如果把我們兩個人擺在謝老爺子面前讓他選的話他肯定會選我，畢竟你知道的豪門的門第觀念非常重，還是像謝家這樣的大家族，我也聽他提起過以後讓我和謝洲聯姻的事情。”

“你母親性格不錯，不過人太要強，雖然身邊有很多追求者但一直都是單身，我們三個人在一個社團裡面，只是令我怎麼都沒想到的是你爸居然喜歡上了我的好姐妹，多麼滑稽的事情啊，但卻又不得不承認兩人在一起真的是很般配，他們的感情是當時大學裡的一段佳話。”

宋芸眸子稍稍變了變，轉而化作苦澀的笑。

“我多不甘心啊，一邊是好朋友，一邊是我最愛的男人，我回去求我父母讓他們探探老爺子的口風，話說當時我們家雖然發展的也不錯，但是能夠上謝家還是遠遠不夠的，不過有爺爺輩的交情在，我只是沒想到謝洲連思考都沒思考直接拒絕了這場聯姻，帶著你母親回去見了老爺子。”

“老爺子被他氣的生了一場大病，死死的反對你父親和你母親在一起，還以集團繼承人的事情來威脅他，不過後來你父親還是力排眾議娶了她。那時候上流社會都在傳，上京城第一豪門謝家掌權人娶了一個毫無背景的女人，本以為謝洲是一時鬼迷心竅，眾人都在等著看他們的笑話，可她們的感情很穩定，婚後便搬出去了住，結婚一年後，便有了謝時禮，也就是你大哥。”

宋芸看了他一眼，男人低垂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我那時候年輕氣盛，不甘心就這樣被人比下去，我那麼愛你父親愛了他那麼久，可他轉身就娶了別人，這樣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呢？”

謝司淵突然出聲。

“所以呢，你就做了那些事是嗎？”

“是啊，後來我故意找了個女人近他身，還找記者偷拍了一些曖昧照片，只有我知道當然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

那段時間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都說你父親娶了你母親沒幾年後就喜新厭舊另尋他人了，你父親心高氣傲，解釋了幾次解釋不通。

你母親當時還懷著你，因為這件事情生了場大病，身體一直不好，在一個雨夜大出血生下了你，我那個時候鬼迷心竅把你偷走了，我想要報復你父親，我愛他那麼多年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我，我恨他，我要讓他們夫妻在悔恨中度過。”

“你母親以為你夭折了，傷心難過了很久，產後一直鬱鬱寡歡，不久便離世了，後來你父親也意外去世了，老爺子大概是恨透了你母親，所以後來謝家的每一個人都不準再娶家世平凡的人。”

謝司淵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原來真相是這樣的嗎。

“所以那後來老爺子為什麼一直說我是私生子？”

“他不知道你母親的那個孩子還活著，我一直對外宣稱你是我的親生兒子，你十幾歲的時候找機會告訴了他，告訴他你是我和謝洲酒後亂性生下的孩子。”

“我小時候對你並不好，司淵啊，我一直覺得是你母親毀了我的愛情，如果沒有她我可能會嫁給謝洲，我們會幸福一輩子，我偷走了他們的兒子，想讓她難過，懊悔，想要她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之中，可是我錯了。”

宋芸眼中隱隱有水光影動，死死咬著唇。

“看著你一天天長大，叫我媽媽，一張與謝洲越來越相似的臉，我狠不下心來，我總有種錯覺你是我和謝洲的兒子，我時常會想如果你真的是謝洲的兒子就好了，那我肯定會好好撫養你長大，可是你不是，你是我最愛的男人和我最恨的女人生的。”

看著一直沉默一言不發的男人，宋芸開口問聲音低的聽不清。

“你恨我嗎？”

“你後悔過嗎？”

謝司淵抬頭反問，宋芸微微愣了一秒，似乎是真的在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

後悔嗎？

或許曾經真的後悔過吧。

那時候她覺得愛是佔有，她不想看到謝洲和楚月幸福，所以她用了卑劣的手段做出讓他們三個人都痛苦的事情。

如果那時候她往回走一步，事情是不是都不一樣了。

謝司淵起身，看著緩慢低落的點滴，聲音暗啞的不成樣子。

“你好好養身體吧，我不會再來了。”

身後的宋芸連忙叫住他，蒼老的臉上掛滿淚水，又帶著幾分悔恨

“司淵，是我對不起你。”

“我不會原諒你。”

再回應她的只有關門聲了，宋芸盯著緊閉的門，雙手捂著臉終於失聲哭了出來。

她太糊塗了，這輩子做了太多的壞事，所以老了病痛纏身。

這輩子她真的活的太累了，最終造就了三個人的不幸。

見到他出來，盛泠嬈然後江挽瑤同時起身，隱隱約約能聽到裡面的哭聲，江挽瑤先開口問。

“宋姨，她怎麼了？”

“你進去看看她吧，我們走了。”

盛泠嬈都沒來得及問，就被謝司淵牽著手往外走。

一路上，他的情緒並不高漲，眉眼間帶著淡淡的黯淡，疲憊顯而易見。

到了酒店，盛泠嬈伸手抱住他，仰頭看他。

“你和阿姨說什麼了？”

從剛剛和江挽瑤的談話中她也瞭解到裡面叫宋芸的女人是謝司淵的媽媽。

“嬈嬈。”

“嗯？”

“我現在有些難過。”

謝司淵低著腦袋，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蹭了蹭，盛泠嬈動作一下子頓住，心臟狠狠一縮，連忙伸手抱住他，哄著道。

“我陪你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嗯。”

這次是換盛泠嬈哄謝司淵睡覺了，他大概是真的累了，沒一會就睡著了。

謝司淵很少會在她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不知道今天宋芸和他說了什麼，但猜到對他的打擊應該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