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聞祈哥。我可能太累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南笙知道自已失態了，連忙道歉。

“不用道歉。你出汗了，可能是著涼了。宿舍裡還有藥嗎？”

“有，一直備著的。”南笙應道：“回去我就吃。”

“好，那你繼續休息一下。等到學校了，我喊你。”

“嗯，好。”南笙合上眼睛，又睡了會兒。但她睡不著，於是抽出手機給楊萍發了資訊。

“萍萍，你還好嗎？我在回去的路上了。”

手機聊天框的另一頭一直沒有回覆，南笙將視線從手機螢幕上移到了窗外。看著飛掠過來的越來越多熟悉建築，平遙大學近了。

果然很快，車子就停在了平遙大學的西門處。

南笙下了車，徐助理和聞祈耳語了些什麼，然後離開了。

聞祈上前，“南笙，我送你回去。”

“徐助理呢？”

“景江需要幫我辦件小事，先打車回去了。”

“哦~聞祈哥，你有事要忙嗎？我怕你有事，而且我自已可以回去。”南笙詢問道。

“無事，而且我想送你。”

“好！聞祈哥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在學校裡逛逛。”

“當然，我們逛一會兒，然後送你上去休息。”今天沒有風，雖然是十二月了，但是在校道內走一走，並不會太冷。而且，散散步也有助於排解情緒。

南笙帶著聞祈走在學校的校道上，大樹的葉子被冬風無情地捲去，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偶有幾個在校內慢跑的學生經過，帶來幾分生氣。

南笙指著慢跑的學生介紹道：“那是我們學校的同學在樂跑。學校要求大一大二的學生必須一個學期跑滿20次，每次跑滿2公里。”

聞祈好奇：“那你也要跑嗎？”

“嗯，不過我都跑完了。開學初，我就跑完了。”

“原來如此。”聞祈輕嘆了一聲。

“聞祈哥，你怎麼嘆氣了？”

“我只是慶幸，好在我們從前沒有這項要求。”

南笙輕哼了一聲，“你是故意在我面前顯擺。”

“我的錯。”聞祈誠心實意道。

南笙不說話了，她看著地上自已的影子和聞祈的影子交叉在一處，她不由自主的想去追趕自已的影子。

於是她慢慢加速，結果發現她走得越快，影子走得也越快，就像是故意不聽話似的。

追趕無果，南笙就停了下來，對著自已的影子重重踢了兩腳。

“這是你的影子，你為什麼生它的氣？”聞祈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責怪，也不像是說教，更像是問詢。

“不知道，哥哥。”南笙靜下來思考了會兒。“我覺得有些心焦。這是我的影子，它明明沒有錯，可我卻怪罪於它。正如在生活中，有的人明明沒有半分錯，可是家庭也好，陌路人也好，總是會對她（他）加以惡意。”

“突然覺得我很差勁，很不講道理。如果世界吻我以痛，我是絕對不會報之以歌的。”

南笙好像陷入了某種思緒的旋渦之中。聞祈再次伸出手心摸了摸她的額頭，這次不燙了，只是有點涼。

“來，坐下。”聞祈找了處背風的長椅，讓南笙坐了下去。

隨後，他脫下外套給南笙披上。

南笙仰頭，“我不覺得冷。”

“披上外套也不會覺得熱吧？”聞祈反問。

“好像也是哦。”南笙笑了笑，她現在彷彿處於一個很懵懂的狀態。

聞祈覺得南笙可能是著涼了，也可能是開始思考了，畢竟她是個思想家。又或許近來發生了什麼，讓她有所觸動。

“你最近在思考什麼？”聞祈在南笙身側坐下，柔聲問道。

“我最近在想我是幸運的，可是生活就像一個巨大的課題，錯綜複雜。有時連自已都很難掌控自已的人生，尤其是對於善良的人而言，他們更容易為情所困，為情羈絆。斬斷一切或放任不管，並沒有口頭上說說那麼簡單。”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你看到或聽到什麼了嗎？”聞祈此刻更像一位引導者，引導著南笙說出自已的困惑。

“嗯~~，因為……”南笙隱去了萍萍和楊耀的姓名，說出了這些天她的所見所聞。

“按你所說的話，我想那個女孩正在經歷一段痛苦掙扎的時間。”

“對。”南笙側過頭，正好見到聞祈鏡片下深邃的眼眸。“聞祈哥，放任不管或者恩斷義絕，說起來真的很容易，可是做起來很難。血緣像一根無形的鎖，緊緊鎖住了一切。”

“為什麼有的人對家人總是能無止境地索取，卻又不知感恩呢？為什麼有的人對陌生人客客氣氣，卻對親近的人呼來喝去呢。難道關心你的人，就該理所應當的為你付出一切嗎？”

聞祈溫聲道：“當然不是，沒有任何人對任何人的關心都是理所當然的。哪怕是父母之於子女，子女之於父母也是如此。感情是相互的。”

這一番話，令南笙覺得很有共鳴。她直起身子，認真傾聽。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責任與義務，沒有誰應為誰無條件承擔什麼。善良是因為對他人抱有溫情，想讓他人也好。但這並不意味著善良可以成為別人肆意索取的工具。”

“南笙，你故事裡的男孩從未意識到姐姐的幫助是情分而非本分；你故事裡的女孩也許還需要時間去體悟，她只能建議，但並不能揹負別人的人生。”

“聞祈哥，我想你所說的，她已經體悟到了。但是，她仍然會因家人的壓力或自我的壓力而感到心中不安。雖然她知道她並無過錯，但她仍然做不到毫不在意。”

聞祈垂眸：“這也是人之常情。一同相處多年，哪怕屢次失望，也很難做到完全置之不理。”

“南笙，我們無法選擇我們周圍的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我們可以選擇自已成為什麼樣的人。當惡意來襲時，善良並非弱點，善良也並非造成痛苦的根源，退讓和妥協才是痛苦的根源，因為退讓並不能贏得別人的尊重。”

“所以當一個人保有善良，又堅韌獨立不可侵犯時，她（他）的強大將戰勝惡意，成為一個性格完善，道德完備的人。”

“哇！”南笙驚歎：“聞祈哥，你講得真好。我可能需要時間完全吸收，但就是好厲害。”

聞祈輕笑：“你過獎了。”

“聞祈哥~”

“嗯，怎麼了？”

南笙沉吟片刻，試探道：“剛剛你是不是想起不開心的事情了？”

“是想起了些事情，但並非都是不開心的事情。開心和難過有時都是相對的，不要有心理負擔。”

“嗯。”

聞祈看著南笙，她比剛剛在車上有精神了些。“你現在還有什麼煩惱嗎？”

“我還是擔心，我不希望我愛的人受傷。”

沒等聞祈回到，南笙繼續搶先道：“我希望她的家庭能迴歸正軌，如若不能，我希望她的人生不會受到波及。”

“但我知道擔心無用，我不會給自已，也不會給她增添壓力。如果說福禍相依的話，那她很快就會否極泰來的。”

“所以日子照樣過，我們照樣生活。”

“嗯。”聞祈輕輕頷首，“這樣很好。”

俗話說，“扶貧先扶志”。楊萍的弟弟缺乏的正是“志氣。”他將母親和姐姐當成提款機，那麼不管何麗娟和楊萍給予他多少金錢，他都不會滿足的。

解決楊耀的問題，關鍵不在於錢，而在於樹立楊耀正確的價值觀的羞恥心。然而本性難移，改變他人，並非易事。

南笙甩了甩腦袋，決定不想這些事情了，等萍萍回來。

聞祈看了眼手錶，晚上九點四十分。他再一次摸了摸南笙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熱。南笙，我送你回去嗎？”

“好！”

聞祈起身，自然地將南笙牽起。兩人從長椅嚮明德公寓走去。

到了宿樓下，南笙向聞祈揮手。

“聞祈哥，我上去了。”

“去吧。睡之前——”

“先喝藥。”南笙快速搶答，然後轉身向樓上去，但沒過幾步又折了回來，欣喜道：“聞祈哥，謝謝你！你讓我覺得成長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說罷，南笙利落朝宿舍走去，惟留聞祈停在原地，心海中浪花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