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攸，票房成績出來了！”謝主任揮舞著紅色的條幅奔到他面前，“《致命ID》是本年度的票房冠軍，學校太為你驕傲了！”

林無攸頓覺天旋地轉，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若非他有天塌下來都得淡定的面子撐住，他真會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大罵老天爺對他不公平。

“主、主任，這、這一定是誤報！定有奸人在背後害我，您可要為我做主！”他擰著被眼淚浸潤的毛巾，強裝鎮定地訴說。

哪料，謝主任眉頭一豎，鬍子一吹，“休得胡言！你可是咱們學校的大導演，大把大把的資源正在向你傾斜。說吧，下部電影拍什麼？”

“……什麼下部電影？什麼——”林無攸拒絕的話被忽然截斷，四面八方忽然響起一聲又一聲的重複，“下部電影……下部電影……下部電影……”

“啊——”林無攸猛然睜開眼睛，直面天花板上花裡胡哨的水晶吊燈，心中仍舊縈繞著“被當成老黃牛鞭打著拍電影”的恐懼。

他抹了把頭頂的冷汗，驚魂未定地起身，“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噩夢了。不行，我得喝兩口水緩解下。”

開了一夜的空調，木地板踩上去冰冰冷冷，他赤腳走到廚房，從涼水瓶中倒了杯溫水。

他靠在島臺邊，根據養生第一要求、小口小口地喝水，同時點開腦內的系統頁面。

不清楚其他繫結系統朋友們是什麼感受，可他的“大導演培養系統”非常安靜，安靜到他時常忘記還繫結這麼個玩意。

拍攝期間由於每晚觸發“沉浸式訓練”，系統的存在感還強一些，等到拍完電影，“沉浸式訓練”變成可選擇性開啟的專案時，系統便完全沒有了聲息。

林無攸一反常態，經常使用這個內建功能。

原因有二：其一是開啟訓練後可以進入深度睡眠，有效避免了惱人的失眠；其二則是在非拍攝期間可以隨便選擇要訓練的影片。

這句話一定要劃重點，因為這意味著——

點開《鋼鐵俠》，和那套傳奇的鎧甲近距離接觸；點開《魔戒》，徜徉在中土的廣袤原野；點開《星際迷航》，滿足一位粉絲的多年夙願！

在這個過程中，他是全天下最快樂的人！

誰能比他更加開心呢？

不會了，不會再有人了！

昨夜的噩夢只是個小機率事件，是結束電影首映後林無攸心累俱疲，累到完全無力點開訓練的結果。

“女人，你的名字叫可怕……”他不願意回想自己是如何在昨夜的爭風吃醋中活下來。

他在腦海中調出《致命ID》的頁面，這個頁面頗似後世的豆苗影評頁面，不過有兩處不同。

其一是片名後有個進度條，這代表著影片的完成進度。

其二是原本的評分改成【評分+票房】的設定，更容易讓宿主明白影片的成績好壞。

頁面看似很公允，問題在於——進度不拉到100%，這兩行字跡並不會曝光。

現在《致命ID》進度90%，評分與票房不明。

林無攸還是不知道《致命ID》究竟是個什麼成色的電影。

他原本很確定這電影必然撲街，可經過昨日反響熱烈首映，他忽然間就不那麼確定了。

好好的系統搞這麼複雜做什麼？不知道設定越複雜，越容易撲街嗎？！

不愧是（不靠譜）女神搞出來的東西，從頭到尾都透露著不靠譜。

就在林無攸在心底痛罵一百遍女神不做人時，系統忽然跳出個彈框——【第一部電影即將結束，請宿主選擇第二部電影。】

“不，我不想抽取——”

系統彈框噠噠噠蹦出字跡，用行動彰顯了霸道的一面。

【1、《煎餅俠》2、《唐人街探案》3、《逐夢演藝圈》4、《愛》】

面對列出的四部電影，林無攸一眼都不想看，不過在匆匆掃過時，他仍舊察覺到《逐夢演藝圈》這梅開二度的傢伙。

“系統片庫歸零了？選片居然還重複，差評！必須給差評！”

林無攸罵罵咧咧地關閉彈框。

他絕不會選取第二部電影，正如他絕不會屈服於女神的淫威。

“佛祖上帝菩薩，三清以及封神榜的諸多神佛，請您聆聽我的祈禱！”

跪在鬆軟的沙發墊上，他先是虔誠地畫了個十字，然後又合十雙手，舉過頭頂、朝著東方認真地拜了三下。

“我想要電影撲街！請讓電影撲街！讓電影撲街吧！”

別問他為什麼不跪在地上，那需要請小燕子的“跪得容易”出馬。

他的膝蓋也是肉長的。

就在林無攸考慮要不要找印度諸神或希臘諸神幫忙時，門響忽然響起。

“叮鈴鈴……叮鈴鈴……”

結實的防盜門被開啟一條小縫，林無攸從中探頭，只見門口站著一堆人。

最前面的董嫙晃了晃右手的購物袋，上面印著鮮紅的“KFC”，笑嘻嘻地說：“新鮮出爐的哦！”

落後一步的楊智剛舉起一包雪花啤酒，“不介意是常溫的吧？”

最後的餘波則靦腆一笑：“豬耳朵和滷肉愛吃嗎？”

炸物、滷肉和啤酒……

他正腹中空空，胃部發出“咕嚕嚕”的哀嚎聲，林無攸在飢餓的驅使下，面無表情地開啟房門。

三人好似還拿了些別的東西來，他並沒有太在意。

將三人領到客廳，林無攸說：

“東西放在茶几上，飲料放在冰箱裡，你們隨便坐，就當是自己家。”

他家客廳與國內大多數家庭不同，沒有安置大體量的沙發，只放了個透明的玻璃茶几，一張鬆軟的米白色地毯，和兩三個定製的灰色沙發袋。

各色小食擺好，冰鎮啤酒倒上，四人席地而坐，背景音是王霏於2000年九月份發行的《寓言》，今年仍然在各大唱片店熱賣。

裝修的時候，林無攸買了大一堆這類唱片回來，但這是第一次播放。

“一大早就喝啤酒，簡直是倒反天罡，”林無攸盤腿坐在地上，他摩挲著冰涼的、冒著水珠的啤酒杯，直接一飲而盡。

又夾了塊豬耳朵塞進嘴裡，他才開始納悶，“你們為什麼這個時候來找我？首映結束了呀。”

“……可首映有票房呀，”董嫙特別困惑，“你這麼早起床不是在等中影的電話通知嗎？”

林無攸詭異地沉默片刻，隨即淡定地開口：

“沒錯，我就是在等首映當日的票房成績，這可是估算總票房最重要的一環。”

——個屁！

他將這茬忘得一乾二淨，要不是董嫙主動提出來，約莫等中影打電話來，他還會疑惑對方究竟在講些什麼。

董嫙小小得意下，“嘿嘿，還是我瞭解你吧？”她美滋滋地說，“為了防止你過於緊張，我特意跑來轉移你的注意力。”

楊智剛和餘波證明這點，“我們是在樓下碰到的，正好一起上來。”

現在看來卻是在不經意間當了電燈泡。

兩人為了減低存在感，一個勁往嘴裡塞東西，臉頰被塞得鼓鼓囊囊，好似偷吃零食的倉鼠。

看了眼豐盛的小食，又想了下迫在眉睫的擺爛之旅，林無攸瞬間失去胃口。

“所以，你們倆也是擔心首映票房不佳？”

兩人誠實頷首。

楊智剛：“畢竟是我的第一部電影嘛。”

餘波：“想著導演也會緊張便跑來了。”

仔細說來，四人年紀相仿，又是同一個學校出身，還在劇組中日夜相處近兩個月。

年輕人的友誼總是很容易建立。

碰巧林無攸也需要說點閒話轉移下注意力，就邊往肚子裡墊些小食，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與不怎麼社交的他不同，這三位的社交面相當廣泛，提供了不少有趣八卦。

比如，“杜醇被系主任臭罵一頓，之後幾年學院是不可能再推薦他試戲嘍”，又比如“有個朋友跟周易圍喝酒，那貨酒後吐真言，說是特後悔錯過了《致命ID》，錯過了跟王智文老師對戲的機會”，又又比如“張松文據說留校任教了，出去找戲大失敗”……反正是各類八卦訊息，你一言我一嘴，沒有真往心上去。

大家都心不在焉，焦急地等待那通電話。

上午十點半，電話鈴聲準備響起。

“林導，《致命ID》的首映成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