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會議室門被推開，林無攸面無表情地走出。

在門口等待的大小王立刻起身檢視，金秘書緊隨其後。

王忠磊迫不及待：“談得怎麼樣？”

王忠軍補充：“合同隨時可以列印。”

金秘書則直接道歉，“BOSS，我來晚了。”

林無攸先是朝金秘書頷首，“你來得很及時，”然後朝大小王說，“不勞兩位費心，我和萊恩先生沒有合作的運氣。”

他少見對什麼事情生氣，直到聽見那離譜的兩百萬美元的報價理由。

想要白嫖可以直說，沒有必要再披件光鮮亮麗的“合作”外殼。

平行時空的拍攝成本都要2800萬美元，萊恩張口就是“200萬美元”，還要他卑躬屈膝、跪在地上接受。

他可以接受由於兩國匯率不同，製作經費也不同的差異，也可以接受一定程度上的票房折價，但萊恩的折價完全是為了折價而折。

讓兩個電影規模截然不同、消費水平與大熒幕數，大相徑庭的兩個市場，在同一高度進行對比。

哇，太震撼了！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屋內那位直接壓根沒有臉皮這玩意！

寡廉鮮恥！

他不買賣版權頂多虧幾百萬，買了版權要虧幾千萬……美元，換算成人民幣是……

“今天的匯率是多少？”林無攸問。

大小王還在吃驚好好的合作怎麼就忽然告吹，顧不得回答。

金秘書反應迅速：“1美元=8.2633人民幣。”

林無攸進一步換算，9000萬美元=743，697，000人民幣！

七億四千萬？！

計算出這個數字的那一刻，林無攸也呆愣在原地，下一秒更加堅定不能買斷的決心。

不賣，他頂多虧幾百萬；便宜賣，他會虧七億多！

林無攸當然知道還有分成、稅款等諸多分錢流程。

哪怕哥倫比亞答應分成合同，他也拿不到七億人民幣，但總比低聲下氣地接受兩百萬美元（一千六五十萬人民幣）要強！

“金秘書，備車離開，我不想在此地多待。”林無攸下達命令。

金秘書馬上轉身下樓，才走到門口便被王忠磊攔住去路，“等等，你先等等，事情說不定馬上就會有變化。”

王忠軍則趕忙去拉林無攸。

“林導，有話可以好好說，對價錢不滿意可以再談，您現在走不是讓我們哥倆難堪嘛。”

他只是希望《致命ID》在北美撲街，卻不想讓這場合作告吹。

只有雙方合作，他這中間人的位置才能穩當，之後還可以藉此對外宣傳——

看，我們華藝多有實力，連外來導演都能牽線成功，大小導演快來跟我們合作吧！

反正吹牛不上稅，他就放開了吹。

要是連這點好處都拿不到，他卻白白被萊恩質疑，簡直虧到姥姥家！

“我想，這件事情應該沒有繼續談論的餘地。”

林無攸講，推開王忠軍必要繼續往前走。

萊恩卻追了出來。

“五百萬，這是我出具的最高價格。”他頓了頓補充道，“看在您態度如此強硬的份上。”

王忠軍詫異回頭，他不是第一次接觸國外版權，像《致命ID》這樣的小片子能賣出如此高價，簡直是哥倫比亞影業高抬貴手。

他喜滋滋地看向林無攸：“這是個很公平的報價，甚至有點過高了。林導，你該接受這個價格，接受萊恩先生的一番好意。”

或許是為了朝萊恩表現忠心，這句話他是用英文說的。

林無攸原本平息的怒火噌地旺起來。

公平？過高？好意？

他這輩子沒覺得這三個詞如此離譜！

好好的人不當，偏生要去當二鬼子！

三人的對話嘰裡咕嚕，後方的王忠磊聽得滿頭霧水，戳了下金秘書祈求幫忙翻譯。

金秘書：“……”

他原本不想回答，後來被戳得實在沒辦法，只能在對方耳邊進行同聲傳譯。

這讓王忠磊清晰地聽明白後面那段炸裂的發言。

林無攸看著近處的王忠軍，又望眼遠處的萊恩。

他正站在會議室的門框下，再度露出那種不屑的、驕傲與倨傲並存的表情，似乎篤定自己一定會屈從這個條件。

林無攸漠然地收回視線，對王忠軍開口。

為了確保他身後的自大狂也可以聽懂這句話，他同樣用英文表述。

“王先生，你一定跟萊恩先生很有共同語言。”

“什麼？”

“因為在這層狀似精英的外殼下，你與他一樣都空空如也。既不懂得如何尊重別人，也不懂得換位思考。社會執行的規則是你們用來壓榨別人的手段，靠其他人的血汗所獲得的金錢是否會讓你們更加快樂？”

這些指責相當嚴重，王忠軍瞬間變了臉色，“我沒有——”

林無攸徑直打斷：

“與其他被迫接受這一切的創作者不同，我很幸運，我有足夠的資本去反抗這一切。相信我，我從來沒有這麼感謝我父親，他讓我如此有錢，以至於我無需對任何人卑躬屈膝，也無需賤賣任何屬於自身的心血。”

“這才是金錢的正確用法，你使用它，而非它駕馭你。”

王忠軍被這些話氣得渾身發抖。

“林導，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嗎？這個指責太嚴重！我從來沒有這麼去對待任何合作伙伴！”

“別侮辱合作伙伴這個詞，以及當然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反倒是你——”林無攸用手摁住王忠軍的肩膀，眼睛卻盯著遠處的萊恩，充滿挑釁地反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下句話他切換成中文，字正腔圓地開口：

“為了一己私慾賤賣同胞的作品，王先生，收起你醜惡的面孔，藏起你那‘民族’的生意經，別人或許會被你蠱惑，而我絕對不會。”

林無攸收手回身，主動向後退了兩步。

“最後，將一位長輩送給我的話轉告給您——要時刻記得自己是人民，人民才是這個國家真正的主人，一旦有人企圖凌駕於人民之上，必將會被人民所拋棄。”

他其實更想罵對方是資本主義的走狗，靠宣傳龍國電影出海賺錢的無恥之徒，見到洋大人便直不起膝蓋的下賤貨色，不知尊嚴與家國為何物的蟲豸！

可在臨出口前還是認為這段話太難聽，便換成了更加溫和地勸告。

王忠軍卻不認為這些話有多麼溫和，他被如此不留情面的謾罵氣得渾身發抖，“你怎麼敢如此跟我講話？！你、你——”

“我還其他事，先走一步，諸位停腳，不必相送。”

林無攸禮貌地朝兩人欠身，讓這場會面的禮儀無可挑剔。

然後，他走向金秘書。

王忠磊有心阻攔，可想起林無攸不甚客氣地謾罵，雙腳好似被釘在原地，任由林無攸倘若無人之境般離開。

他怕也被這麼臭罵一頓。

於是，在不客氣地罵完大小王和萊恩後，林無攸片葉不沾身地離開。

出了華藝兄弟辦公樓的大門，坐上回家的汽車，金秘書才敢小聲說話。

“BOSS，您那麼對倆人講話，不怕徹底得罪這兄弟倆？”

“不怕。”林無攸回答乾脆，“退讓換不來尊重，實力才是硬道理。”

他就算跪在地上給兩人洗腳，也不會比掙來一尊獎盃或奪來個票房冠軍更被兩人高看。

他完全不在乎兩人的怒火，甚至還饒有興趣地點評。

“不要高估資本家的節操，他們壓根沒有那個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