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送老胡子出來,清平正坐在紫藤花的下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臨別,老胡子低聲囑咐著。
清平聽力很好,他聽到老胡子說:“要小心些,他們不簡單。”
他越覺好奇,可是他沒有問。因為他知道,即使問了奶奶也不會說。
夜已深,月影如鉤,奶奶看著清平呼吸平穩均勻的沉沉睡去,她悄然無聲的出去。
其實清平並沒有睡著,他太好奇了,今晚一定要知道奶奶去了哪裡。奶奶走路向來沒有聲息,甚至聽不到她的呼吸,不過清平還是能感覺到她離開了家門。偏偏在他想起床跟去的時候,一陣睡意強烈的襲來,眼皮沉重的有千斤重,渾身都懶洋洋的,軟綿綿的。彷彿有個聲音在告訴他,“睡一會兒,只睡一會兒就好。”
這種魅惑沒有人能夠抵擋得住,任何掙扎都是徒勞的。在努力掙扎的同時,可能已經進入了夢境。
有幾次,清平都感覺自己戰勝了睡魔,已經下了床,走到了門外。很快,他又明白,他還躺在床上。當他真正清醒的時候,已經摺騰的一身冷汗。
他進入了夢魘境地。
夢魘是種真實的可怕的境地。
有時清平在想,夢境中的自己,或許才是真正的自己。
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奶奶已經走出了多遠,他還是執著的追了出去。
黑漆漆的夜,星月的微光下,院中的一切,都變得詭異了起來。
清平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院門,伸手拉開了兩扇木板門。
就在他拉開門的那一刻,忽地狂風大作,硬生生的把他推了回來。啪啪兩聲,兩扇門重重的合在了一起。
清平呆了一呆,伸手又去推門,兩扇門如同在外面鎖上了一樣,居然怎麼推都推不開了。
這是怎麼回事?
院裡面風平浪靜,一點風絲都沒有。
院裡院外竟是兩個世界!
清平不死心,又使勁推了幾下,還是紋絲不動,
他附耳在門上,聽著外面狂風怒號,猛的猶如山呼海嘯一般,聽著都覺得震憾。
站在院中,他尋思了一會兒,走到了籬笆牆邊。籬笆牆不過五尺多高,他一搭就攀上了牆頭,再一蓄力,一條腿已跨了上去。
他怎麼也沒想到,爬滿籬笆牆的紫藤花居然活了。
對,就是活了!
一條條藤蔓彷彿忽然變成了一條條巨蟒,一下子就纏住了他攀上牆頭的一隻手一條腿。清平大吃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另外一隻手一條腿也被牢牢的纏住了。緊接著,他的腰也被纏上了好幾圈。
清平驚訝的張大了嘴,還沒來得及叫出聲,藤蔓便如同幾條長長的手臂,牢牢的束縛著他,舉著他,把他平平穩穩的送到了房門前。把他平放在地上,藤蔓便如退潮一般迅速的退了回去。
清平翻身坐起,一顆心怦然亂蹦。
紫藤花還是紫藤花,雜而不亂的爬滿了籬笆牆,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這又是怎麼回事?
怪事年年有,就數今天多啊。
門口有狂風攔路,這時連紫藤花都成了攔路蛇。
說不害怕是假的,大半夜的,誰碰著這事兒不哆嗦啊。
清平怔怔的坐在地上,在想是不是還沒有醒,還困在夢魘之中呢?
他掐了掐大腿,疼,確定這不是夢。
可是這個祥和雅緻的籬笆院,咋就忽然變成了出不去的牢籠了呢?
抬頭望,月影斜移,就算現在出去,也不可能追上奶奶了,畢竟已經過去那麼長時間了。
現在他感興趣的是,這個看似平常的家,為什麼會發生這麼多怪事?
他站起身,看著爬滿紫藤花的籬笆牆,一步一頓的走了過去。
他伸出手,試著觸碰了一下藤蔓。觸碰了一下,又扎手似的縮回了手。並沒有異樣,感覺就是普通的紫藤花。他試了幾回,膽子又大了起來。再次伸手向牆頭搭去,眼睛卻盯著靜默中的藤蔓。
果然,他的手剛要搭上牆頭,那些藤蔓就似注入了躁動的生命活力,全都湧動了起來。還沒等他做出反應,全身又被牢牢束縛,倏忽之間,又把他送回了房門口。
他明白了,院門前的怪風,會動的藤蔓,並不是想害他,只是不想讓他走出這個院子。
繼而,他又想到,這些怪事都是奶奶佈置的機關。他早知道奶奶不是普通的老人,但也沒想到奶奶會有這麼大本事。
他再想到,奶奶為什麼煞費心機的阻止他出門?外面究竟有什麼危險?他經常站在院裡,羨慕的看著村民們走來走去,孩子們嘻笑打鬧,一片太平盛世的祥和氣氛。為什麼奶奶一直不讓他出去?他越來越覺得,並不是單純的因為他身體孱弱。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好,全身都是力氣,雖然看著還是瘦弱了一點。
看似平和的外面世界,究竟有什麼危險,會對他不利呢?
他想起了十歲的時候,那個撕扯他靈魂的詭異的聲音。如果不是雪兒拼命的將他拖回院子,他的靈魂沒準已經被扯離了軀體。
他痴痴的想著,眼睛裡閃爍著星星般的光芒。
就這麼他仰望著夜空,海闊天空的臆想著,直到天明。
夜奶奶踏著晨曦的薄霧,拖著疲憊的身軀,顫顫巍巍的推開了木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