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護士長安排我上兒科的夜班。
聽到這個安排我內心很高興。心想,兒科的夜班從晚上六點開始到晚上12點下班了,不是急診科那樣的通宵夜班。雖然晚上,兒科急診的病人通通會到病房來,可是處理新病人,加上給病房的孩子輸液能有多忙呢?
可這種幻想的快樂很快就被打碎了。
晚上6點到兒科交班,一起搭班的是兒科的老護士蔣麗。
白班的護士已經把晚上八點的液體配好了,整齊的擺在治療車上。
我慶幸著,離八點還早呢,可以好好坐一會再忙。這時卻來了急診的病人,於是我趕忙去接待。
一個家長懷裡抱著一個發燒的小孩子,神色焦急的衝到了科室裡。
蔣麗拿了溫度計給家屬,量好了體溫,便帶他們到醫生辦公室去。
沒一會,醫囑開出來了。蔣麗讓我通知護工去藥房拿藥,給小孩子做皮試,隨後準備輸液扎針。
還沒弄完第一個急診病人,第二個急診病人又來了。我一看時間,馬上要到八點了,病房的孩子輸液的時間要到了。
我心裡盤算著,如果是一個人輸整個病房的液體,又同時有急診病人來,壓根忙不過來,難怪要安排人來上夜班呢!
蔣麗忙活著急診來的病人,讓我先出去輸八點鐘的液體。
我推著滿滿治療車的液體,挨個病房的輸液。不停的重複著同樣的話語:“你們是幾床的,小朋友叫什麼名字?”,不停的快速重複著手上的動作—核對,消毒,輸液。即便這樣,也輸不了多快。
過了好一會兒,蔣麗才得空過來幫我一起輸液。
輸了沒一會,前面掛著液體的家屬跑到面前來說:“護士,娃娃的針好像不行了,你去看一下吧。”
我又只得輸完當前病人的液體後跑過去看。
到了一看,是一個一歲的孩子,我扎不好,只得去叫蔣麗。
蔣麗也從始至終沒停下來過。
好不容易從病房一頭輸液到病房的另外一頭,我聽到蔣麗在一個病房裡喊到:“白悠,拿吸氧裝置和吸痰器到16床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16床的病人怎麼了?出來一看,值班醫生正神色匆忙的走進16床的病房。
我趕緊拿了東西到病房,只見16床的枕頭上,被子上都是血,蔣麗正把他的頭按向一邊。
沒等我弄清是怎麼回事,蔣麗對我說:“你先去把其他病人的液體輸了,我來處理這個病人。”我又趕緊回到輸液的病房繼續加快速度輸液。
還沒輸完液,又來了急診病人。
我有些崩潰,可還有幾個病床的病人沒有輸液,他們都在等著,我只得加快手裡的速度。
輸完一圈液體回來,我在16床的門口瞥了一眼。
醫生站在病人床邊,一臉嚴肅說:“通知一下感染科,這個病人要轉去感染科。”
蔣麗正好看見了門口的我,讓我去給感染科打電話。
我一邊急忙去打電話,一邊心想,轉科?那蔣麗也要跟著去交接呀,她走了,兒科不就只剩下我一個護士了嗎?
我懷著恐懼撥打了電話,確定了感染科有床位,立即告訴了蔣麗。果然。很快蔣麗和醫生、護工一起準備將病人送往感染科。
我看著床上的血,驚訝大於恐懼,在蔣麗拿病歷的時候問她:“為什麼要轉去感染科呀?”
她邊整理著病歷邊說:“肺結核!”
又說:“一會兒我去感染科,科室有什麼事直接給我打電話!”
我應到:“好!那你儘快回來哈!我怕我一個人搞不定。”
蔣麗正想和我說什麼,急診的病人的家屬在門外大聲叫著:“怎麼還不給我們輸液呀?”
我立即走了出去,抓緊時間處理醫囑。此時一群急診病人正等著輸液。我一刻也停不下來。
在人群中,我注意到一個男人帶著眼鏡,拿著醫囑單,默默不語。我一個機靈,那是我在急診科遇到的一個醫生啊!他沒穿工作服,老老實實的排著隊。
我朝他說了一聲:“現在有點忙,人比較多。”他說:“沒事,你們慢慢弄也不是很著急。”我看到了他的孩子,不吵不鬧的跟在他的旁邊。頓時有些覺得感動,還是自己的同事能夠理解自己的處境啊。
我一邊處理著急診病人,一邊去病房給輸完液體的病人取針。腳不沾地,恨不得有三頭六臂。還好這時的急診病人都是些大點的孩子,我一個人也勉強應付得過來。
蔣麗剛好在病房取針的高峰期回來了,我們一邊穿梭在每個病房挨著取針,一邊又得留心新病人的皮試時間和結果,處理新的醫囑。
病房家屬們都在叫著:“護士,取針!”
以前每個病人取回來的針都要分類處理,把針頭和血管分開處理,但是我們此時卻沒有辦法,只得先將針插在瓶子裡,先放在地上。
很快我取的液體就在地上堆成了一個小山,我路過那堆小山的時候,腦海中出現一個畫面,一個針插在我的鞋底,這畫面一閃而過,於是我趕緊在地上看一看有沒有遺失的針頭。
走在兒科病房的走廊上,我的靈魂似乎與肉體已經分開了,肉體忙碌的停不下來,靈魂似乎跟不上,在一聲聲病人家屬的呼喚之中,從一個病床到另一個病床。
這時一個急診的病人需要扎針,蔣麗正在病房處理一個小孩子的針,不知道遇到了什麼麻煩,半天還沒過來。
家屬看起來有些著急,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輸液。”
小朋友只有3歲,我摸了一下血管,似乎摸到了,可又稍縱即逝。我反覆摸了很久,一個在穿刺室門邊閒逛的另外的病床的家屬說:“這麼半天都還沒紮好啊。”我有些緊張,頂著壓力紮了進去。
可居然沒有回血,代表著沒扎中,我把針挪了挪,還是沒有回血!
我把針抽了出來,小女孩並沒有哭,緊閉著著雙眼,我愧疚的說:“不好意思,沒扎中,只能再扎一次了。”小孩的的家屬並沒生氣,對著穿刺床上的小孩說:“沒事,再扎一次,勇敢。”
小女孩依然緊緊閉著雙眼,點了點頭。
我內心的愧疚更重了,他們居然沒有說我什麼!我這一次一定要紮好!
於是我捏著小朋友的另一隻手,狠拍了起來,血管鼓起來了,這次扎重了。
看到回血的時候,我終於鬆了一口氣。蔣麗在門口看了一眼,又出去了。
一看時間已經到了11點了,最後一輪輸液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