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鬼氣完全回籠後,墨雨槍的顏色更加深沉,唯有刻字處隱隱有光澤閃動。
魚幼安也打量了一下這柄長槍,與自己的銀龍槍在槍型上有所不同,尤其是槍頭的纏繞的張口蛟龍以及槍桿上部的銀線,應該是一柄可拆卸的梨花槍,而張口蛟龍就是用來存放火藥的。
只是在經過鬼眼孕養之後不知會變成何種模樣,魚幼安很是好奇。
“你這個混蛋,老子的救命恩人啊,陪了我幾百年的親人啊,就這麼沒了,你還我親人。”或許是化悲痛為力量,訛獸珠目赤紅,身上流竄著一股玄妙的氣息。
魚幼安猜想這應該就是訛獸說假成真的本源力量了。
火金姑在後甦醒的傳承記憶中見識過訛獸的厲害,說假成真可以媲美言出法隨、金口玉言這種頂尖神通。
雖然眼前的這隻有些發育不良,但要拼個魚死網破的話話,魚幼安肯定是要吃虧的。
當即就從魂燈中轉出,只是大膽二字還未說出,那墨雨槍就被趙心玥輕輕敲在了訛獸的腦袋上。
力道不算大但也不小,兩隻長耳中間鼓起一個小包,“怎麼對我恩人說話呢?
誰說你沒有親人了,我雖然沒有先祖陪你久,但從今天開始,我趙心玥就是你的親人了。”
“小丫頭,看在恩公的面子上,這一槍,我不削你,但不要阻止我。”訛獸矮小的身子氣焰卻很高,那一瞬間把魚幼安都唬住了。
“放肆。”火金姑攔在了魚幼安前面,誰也不知這訛獸會做些什麼。
若不是火金姑開口,趙心玥可能都不會注意到這不算太大的空間裡竟然又多了一個人。
也因此對於身旁這個臉戴面具看似高冷,仔細觀察卻有一股稚氣的溫柔神秘恩人有了一些猜測,應該就是凌駕於俗世之上的修士。
但又和九局的那群不同,這人身上多了一種無拘無束的自由,比那些扳著全身上下行事的要讓人舒服許多。
即便是在與眼前訛獸對峙,那話語、姿態都是讓人願意去聆聽接受的。
“我當是誰,不就是一隻照輝螢麼,壽歲不長,卻在這裡跟我裝大尾巴狼。”訛獸冷眼相瞧,他只當是因為自己先前逃入地穴的動靜給了他們底氣。
可實情並非因為膽小,而是怕趙瑾玄的魂魄被這突然闖入的修士收走。
現在趙瑾玄不在了,他的軟肋也就徹底消失,至於趙心玥這個丫頭,無非同樣姓趙而已,和他沒有關係。
因此他要大幹一場,抒發心中怒氣。
訛獸的話,火金姑並不否認,“我確實只是一隻平平無奇的照輝螢。”
趙心玥沒想到這個看著面善的阿姨竟然是隻妖,那自己的恩人會不會也是妖?於是靜悄悄地不再插話,留心他們的交談。
“不過那是之前,若你要對我的主上亂動破嘴,就要看我身後的溫湯大日同不同意了。”火金姑氣勢一出,那彎鉤大日的輝亮已經有五分之二的大小了。
都是火神的明德之火的功效,甚至在輔助增益的效果之上增加了新的神通,那就是流火。
趙心玥豔羨地欣賞著這輪大日虛像,這個姐姐的神通竟然這般好看,比九局的那些中規中矩的法術好太多了,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
下一秒,流火如星墜,在地洞中砸出一個個小腿深的坑洞。
“火姨,收吧。”眼看著時機差不多了,魚幼安終開口道,“小兔?”
兔腿直接飛來,魚幼安與火金姑各自側身轉讓,訛獸從中間踹出,在牆上留下兩個腳印,那威力與火金姑的流火差不多。
“趙心玥可是你恩公的後人,你對她怎麼不客氣點?”魚幼安雙手環胸。
突然被點名的趙心玥眼神搖擺,怎麼就突然點到自己的名字了。
訛獸白眼一翻,“又不是他的種,一個家族還以嫡庶男女分親疏遠近呢,再說了,我又不是他們趙家全家救的,我只認趙瑾玄一人,他死前連媳婦兒都沒有,其他人關我屁事。”
“但趙瑾玄可是將自己的配槍墨雨傳給了她,照這種關係,他們可不僅是同族了,甚至可以是師徒,師徒可媲美父女。”
訛獸脾氣又上來了,朝著魚幼安又是一腳,最終還唸唸有詞,“這裡沒有嗜血藤,也不會將人困住。”
那股氣又從訛獸身上飛出,落入此地環境中。
四周牆體有土塊掉落,一看,竟有藤蔓從中生出,那些藤條是血紅色的,還有許多小刺。
這就是訛獸的天賦神通麼?說假為真,確實奇妙。若是他再強大些,會不會讓死人復生?
眼看著嗜血藤已經爬到他的腳下,魚幼安一步未移,只是淡淡說道,“小兔子,你這是要無差別捆人麼?你恩人的後人也不放過?”
趙心玥的位置離土壁更近,被這麼一提醒,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腳已經被藤蔓纏繞,好在自己穿了長褲,不然那些小刺肯定要給她留下疤痕。
“你廢話真多。反正我也不打算走了,不如就讓這小丫頭陪我做個伴,以後在一起去陪恩公。”訛獸已經在幻想未來的生活了。
殊不知這些藤蔓在魚幼安眼中根本不堪一擊,鳳焰燃出,嗜血藤化為灰燼。
趙心玥也想用墨雨槍將藤蔓隔斷,但發現自己的雙手也遭嗜血藤束縛,“恩人,能幫我一下麼?”
誰知魚幼安只是看著她,沒有動靜。
“趙前輩,出來吧。”魚幼安微微一笑,尤其是在這狐狸面具下顯得很是清絕。
墨雨槍脫手而出,在空中旋轉三週,趙瑾玄的身影再次出現,只是這一次,他是以器靈的身份,而不是無家可歸的引魂。
“先祖!”趙心玥失聲。
墨雨槍在他的手中往訛獸頭頂一道。
“幹,沒看到老子在暢想未來麼?又是一棒子打老子的頭,打笨了怎麼辦,是你這個臭修士吧,看我削不削你就完了。”
“小兔,是我。”趙瑾玄的臉明顯有些黑了,他印象中的小兔子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啊,難不成是因為自己的消散給他帶來的打擊太大了?這樣一想,愧疚心中來。
“都說了不要叫我小兔,你配麼?”訛獸恨不能將魚幼安給盯出洞來。
魚幼安聳肩,“我的嘴巴可是動都沒動啊。”
訛獸立刻反駁,“誰知道你這個陰險小人會不會腹語。”
趙瑾玄的臉已經全黑了,和墨雨槍有得一拼,槍柄再次落下,訛獸感覺到方位不對,看來真不是這個修士打得,回首就是一句臭丫頭,“我忍你很久了!”
黑著臉的趙瑾玄一言不發。
“哎媽呀,恩公?”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洞穴內已經形成的氛圍轟然坍塌,魚幼安笑點低,第一個樂出了聲。
“陰險小人!”訛獸自知是著了魚幼安的道,還真是人不可貌相,以為是個正道修士,沒想到是個道貌岸然的小人。
“何來陰險?只不過是在救你走上正道罷了。”魚幼安經過訛獸,走向趙心玥,“因為鬼眼的緣故,你的先祖成為了這杆槍的器靈,只要墨雨不毀,你的先祖便永遠不會消散。”
趙心玥知道這是魚幼安的功勞,趕忙拜謝,“恩人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麼?我趙心玥一定會報答你的。”
“有緣自會相見,或許到時候還需要你的幫助。”
隔著狐狸面具,趙心玥能夠感受到那雙眼眸的真誠,“能力範圍之內,定會鼎力相助。”
“好了,此地交給你們祖孫二人,等下次見面,我再告訴你我的名字。再會,趙心玥。”
下次見面?這麼篤定麼?趙心玥的疑惑還沒有問出,魚幼安的身影就已經在她眼前消失了。
地穴之外,魚幼安來到了他醒來的地方。
鬼眼已經破除,但此處結界還未消散。
魚幼安道,“這裡常年受鬼氣覆蓋,即便鬼眼被破,鬼氣納回,但先前影響深重,這結界一時半會兒還無法自己破碎。
火姨,讓我看看你流火的威力。”
溫湯的流火是太陽與祝融相合的火焰,至陽。
這時,王道樂土等人也從錯綜複雜如同迷宮一般的死衚衕地道中原路退回,幾人面面相覷,“樂臣,你那裡有道?”
王樂臣搖頭,“子羽你們呢?”
“死衚衕。”
“我們也是。”
“這?”王道樂土本不該懷疑魚幼安,但他們這麼多人走的全是死衚衕,這不應該啊,而且私下也沒有魚幼安的行蹤。
突然,王子羽指著一個方向,“樂土哥,快看那邊。”
大日虛影再次展現,猶如射箭,流火飛撲,射往空中,將殘留的結界射成了篩子,結界碎片應聲而落。
伴隨結界毀去,那些斷枝枯草的荒涼之景也一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隱約還能見到一些痕跡的山路小徑。
“楚兄弟!”王道樂土就知道他看中的兄弟絕不是那種偷奸耍滑之輩,“你找到破解的方法啦?”
火金姑在他們來之前就變回本體藏於魚幼安的頭髮中。
魚幼安回眸招手,“後會有期啦,樂土兄弟。”
王道樂土還以為是自己花了眼,狠狠揉了一番眼睛,但人確實不見了,遲鈍地問向一旁的王樂臣等人,“你,你們看到了麼?
他就,咻的一下,人沒了?”
“好像,大概,確實,是的。”幾人盯著魚幼安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平靜。
而躲在後面已經談妥一切的趙心玥懷中抱著一隻通體粉紅的兔子也目睹了魚幼安消失的場景,姓楚。
回去就讓自己爺爺查查姓楚的修士,不過心中也想著,若是這楚大哥能夠也來自己的招親會就好了。
不過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將先祖趙瑾玄的牌位立回,以趙瑾玄弟子的身份。
瞬息千里的魚幼安自然不知道趙心玥的打算,現在已經在這趙家小公主前面露過面了,若是後面和趙家主談不妥,或許可以借用一下這層關係。
至於王家兄弟,都是淳樸之人,挺有趣的。
魚幼安也期待與他們在雲龍古村再次相遇,不過不是以楚小魚的身份。
趙氏不在正定城內,而是貼山而立的鎮東陵雲龍古村中,自有一府,名為永昌,幾乎佔據了雲龍古村三分之一的面積。
不過這個村子都姓趙就是了。
此刻天色將明,趁著日出前的最後一刻寧靜,魚幼安找了處屋簷躺下,望著東方,紫氣東來,短短一瞬,融於雲龍古村的地勢之中。
“也不知道楚瀟怎麼樣了。”魚幼安喃喃自語。
很快,第一縷朝陽鋪灑而來,雲龍古村的鎮界石碑最先被照到,那字遒勁有力。
緊隨其後的就是雞鳴破曉,天光轟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