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夜晚，曾經本就常失眠的百里凌雲在喬露還在熬粥時就已經醒來。

他左右環顧，什麼人也沒有。

果然是夢吧……

喬露已經去了南方，怎麼可能為了她專門跑回來呢。

這個夢實在美妙……

他本沒了活著的想法，亦或者每次清醒時都會想到喬露的那些話，讓他痛不欲生。

所以他想到了冰封。

他不知道自已會不會死，但是至少冰封后不會再難過了……

想到這，百里凌雲頓住了。

不對……

冰封后不會做夢……

也就在他迷茫之時，他感覺到了院落裡有熟悉的氣息……

百里凌雲瞳孔微微顫動，連漂亮的眼睛都有了光亮，不敢相信自已的直覺，卻又怕是自已臆想出來的幻覺罷了……

他定定看著門口，那氣息越來越近。

可好一會，卻沒有人進來。

他失落得垂下睫毛，滿頭銀絲也頹廢得耷拉在了床上。

果然……是他的幻想罷了。

“滋啦————”

開門聲很小，百里凌雲卻聽得真切。

門口，喬露輕手輕腳得進來，又慢慢得放下手中的粥在門口的臺子上，又輕手輕腳得關上門，這才又端起粥走了過來。

發現百里凌雲坐在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

喬露把粥放在了床旁最近的櫃子上，這才來到百里凌雲的身邊。

“醒了？”

“是我開門的聲音太大了嗎？”

百里凌雲沒有回應她，只是不可思議得看著她，久久回不過神來。

喬露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百里凌雲？”

完蛋，這人不會冰凍得把腦子凍壞了吧。

冰凍復活這項技術果然任重道遠。

而就在下一秒，百里凌雲竟然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了她。

喬露先被嚇了一跳，而後也就順著他坐在了床邊，就這樣任由他抱著了。

“果然……夢還沒醒……”

喬露很無語，然後怒了，一怒之下也就怒了一下。

她側過身，對上百里凌雲的眼睛。

百里凌雲個子挺高大，哪怕軟軟地靠在她身上，也比她坐直的身子更加高大些。

她抬起了手，捏了捏百里凌雲的臉。

絕美的面龐出現了奇怪的形狀，看起來有些滑稽。

“痛嗎？”

百里凌雲細細感受著，一臉認真道：“沒啥感覺……”

喬露力氣太小，加上百里凌雲本身還有些冰凍後的麻木，對痛感並不敏感。

不過，臉上溫暖的觸感是真切的，這讓百里凌雲明白，這並不是夢。

喬露真的來了……

“先把粥喝了吧，對你身體好。”

喬露端來了粥。

百里凌雲的床很大很大，於是就這樣把粥放在了他的床上。

可他卻遲遲不動作。

“我雖然只做過糕點，想來廚藝也不算差，比不上你莊裡的大廚，但是我嘗過了，還是可以的……”

百里凌雲自然不覺得喬露的廚藝差，哪怕真的不盡人意，他也會全部吃下去。

不過……

百里凌雲努力抬起自已的手，那雙白玉般的手顫顫巍巍，像隨時都會碎掉。

“我……我沒力氣……”

哦，要她喂啊。

他剛剛抱住她的時候，手可有勁了。

喬露看破不說破，只是自已又端起了粥，坐在了床邊，然後拿起勺子盛了一小口起來，放在了百里凌雲的嘴邊。

這可不是她被美色迷惑。

這是在還她之前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東西。

至少她是這樣安慰自已的。

可勺子伸過去，百里凌雲依舊不吃。

“喬露……太燙了……”

好好好。

好好好好好。

喬露嘆了口氣，在那口粥上輕輕吹了吹，再送了過去。

百里凌雲果然乖乖吃下。

就這樣一口接一口，百里凌雲就一直看著喬露，咀嚼的動作都不帶一點。

直到粥見了底，喬露才起了身。

“你要去哪？”

百里凌雲起身，也想下床，跟隨喬露，卻一個趔趄，又摔在了床沿邊。

他大病初癒，是萬萬下不了床的。就像液氮過，碰兩下就得碎了。

“我去放東西，去去就回。”

可是百里凌雲一點也不想離開她，一刻也不想她離開視線。

灼熱又快要破碎的目光落在喬露的身上，喬露說不出的無奈。

索性把東西又放在了櫃子上。

“我不走，你躺下好好休息。”

百里凌雲乖乖聽話，他不想喬露離開。

二人都不再說話。

他們曾經就像各自演戲，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直到東窗事發那日前，都在相互盤算對方。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坦誠相待該如何去表現。

或許最坦然的一次，就是那毒藥後意亂情迷之時。

兩個最會演戲的人突然捅破了窗戶紙，想來也是可笑可悲的。

“你為何要自……冰封自已。”

最終還是喬露先開了口。

在她看來，百里凌雲能叱吒仙凡兩界這麼多年，是不可能意氣用事的。

而這話一出，讓百里凌雲往喬露又靠近了兩分。

他的眼神很落寞，神色也有些閃躲。

“對不起喬露……我知道這樣很幼稚，很沒有責任心……”

“但是我實在太難受了，我怕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釀成大禍，只能想出這等下下策。”

看到喬露無奈嘆息，百里凌雲又急忙解釋起來。

“我還是清醒了會，給家族還有其他人安排好了後路，我不在的時日裡，保他們一生無憂。”

平日他看起來吊兒郎當，但是做事卻又是最為穩妥的一個。

百里凌雲在決定冰封自已前，就給家族傳音，留了心腹和自已培養的死侍保衛家族地域，甚至放出兇狠的妖獸鎮守地域四方，哪怕家族百年未出驕子接替家族發揚光大，也是易守難攻的地。

他的錢財，家族幾輩子都用不完。

他已經做好了萬全之策，只想永遠得睡去。

喬露嘆息，低下了眉眼。

她從來不懷疑百里凌雲的能力，她在意的是其他。

喬露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小瓷瓶。

“這是……”

小瓷瓶傳來淡淡的草藥香，一入口鼻就覺得全身舒爽起來。

喬露來到異世後對修煉說不上感興趣，卻也是為了有條後路勤勉著，對製藥有不少研究。

“你也算大病初癒，切忌用靈力。”

百里凌雲冰封前還留著全身的擦傷，看起來觸目驚心。

喬露把瓷瓶裡的藥水倒在手指上，一點一點塗在了百里凌雲的傷口處。

身體冰冷，原本冰涼的藥水便傳來了溫暖的觸感。

百里凌雲靜靜看著喬露，目光如炬，心臟處好似也加快了幾分。

“以後好好生活吧……”

“我們那裡有個詞語，叫做內耗。我沒有立場勸你，畢竟未經他人難。”

“但是我希望你好好的……百里凌雲。”

喬露的話斷斷續續傳入耳中，聲音也很輕很輕，像三四月裡的春風一般，輕柔帶著點溫暖。

塗抹完手臂和脖子後，喬露把瓷瓶放在了床頭，她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好好休息。”

這次，是真的拿著東西徑直離開了房間。

她輕輕得來，又輕輕得去。

不帶走一片雲彩。

百里凌雲心中苦澀，倒在床榻上，仰望著天花板上的壁畫，眼神渙散。

最終一滴清淚落下。

“母親啊母親……”

“我最終……還是步了您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