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位前。
葉紅雨站在那，居高臨下看著跪地不起的葉凝霜，眉頭緊鎖。
良久，她的眉頭終於還是緩緩鬆開了，淡淡地道：“罷了，起來吧，我便饒這江北一命。”
“多謝帝君手下留情。”葉凝霜緩緩起身，臉色慘白一片。
她看出了江北的不對勁，緩緩挽住了江北的胳膊。
“那民女……與夫君，便先退下了。”
……
二人挽手，離開了皇城。
實際上，江北整個人就如同木偶一般，全程都是被葉凝霜牽著在走。
朝堂上，葉凝霜那一跪，跪碎了她的所有嬌蠻，這麼久的堅強……
也跪碎了江北心中的，那微不足道的自尊。
讓一個女人，為了自己，向她的殺父仇人下跪求饒！
走出皇城後。
江北的身體終於撐不住了，搖搖欲墜。
葉凝霜感受到了江北狀態的不對勁，主動來到他前方，半蹲下仰頭看向江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問道：“怎麼了？不是挺好的嘛，我們都沒事，還活著。”
可江北仍能看出她臉上的慘白。
她並沒有表面上的那麼輕鬆，這一場戲，演得太累了。
累到他寧願不去這麼設計！
“沒……”江北張了張嘴，嗓子嘶啞無比。
他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將葉凝霜扶起，主動挽住她的胳膊，朝著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馬車駛向郡主府。
車廂內。
葉凝霜無力地靠在江北的懷中，彷彿剛剛攙扶著江北走出皇城的這一路，已經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
“你好些了嗎？”葉凝霜主動開口。
“怎麼可能好？”江北訕訕地笑了笑，搖頭道。
葉凝霜仰頭，呆呆地看著江北，半晌，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後半開玩笑似的問道：“為什麼呢？是看不得我向帝君求饒嗎？”
可她卻沒想到，江北竟然無比認真地點頭了：“嗯。”
葉凝霜有些詫異，明顯沒想到，江北竟然就這麼承認了，而且這麼認真。
她也沒想到……江北會心疼她。
這是在心疼她吧？
葉凝霜的心情突然好了幾分，竟直接仰躺在了江北懷中，舒舒服服地抻了個懶腰。
“真好。”她突然道，“你還真沒說錯，今天朝會之後，果然以後就清閒了。”
雖然是帶著笑容的，但不難看出來，她的神情還是有些落寞。
如今的宗人府已經無主。
換句話說，如今的宗室可以任由女帝拿捏。
“只是暫時的。”江北安慰道。
“嗯……我相信你。”葉凝霜輕輕點了點頭。
江北突然道：“我不能讓你白白給那個女人跪下。”
葉凝霜明顯的愣了愣，她有些好奇，為什麼江北也對葉紅雨有這麼大的仇恨。
但這種事除非江北自己願意說，否則她不會去問的。
“你是在向我承諾嗎？”葉凝霜更為好奇了。
江北認真點頭：“是。”
你要是說這個，葉凝霜可就不困了啊，“那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江北沒有猶豫，直接道：“我要讓她罪己詔。”
“什麼？！”
葉凝霜猛地坐了起來，一臉呆滯地看著江北。
這一句話，可是給她震得不輕。
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終於，憋了半天，才試探一般地開口：“江北……我是不是聽錯了？你……你剛剛說什麼？想讓她幹什麼？”
江北搖了搖頭，一字一頓地重複道：“罪己詔。”
葉凝霜直接搖頭，“不可能的。”
她有些唏噓：“葉紅雨才剛剛上位，而且朝堂的事，還遠不至於波及天下，她不會罪己詔的，那代價太大了。”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江北直言道。
罪己詔，是帝君向天下檢討自己的錯誤！
而且不到萬不得已，不到了真的爆發了無法挽回的錯誤，導致天災爆發，民怨四起，是不可能寫的！
換句話說，罪己詔是在挽回民心，但也是在失去民心。
罪己詔一下，帝君本身的氣運會流失，王朝國運對當世帝君的認可度將會降低。
而想讓一個剛剛凝聚氣運登基的帝君罪己詔，怎麼可能？
尤其是葉紅雨的圖謀本就是王朝國運！
再加上，這本就是朝堂上發生的事，根本沒有涉及黎民百姓，就算是要檢討，也不至於到罪己詔的地步。
更別說，葉紅雨到底做了什麼？
她只是，剷除了一個辦事不力的六品小官而已。
不管怎麼想，都不可能演變到那種局面。
江北直言道：“誰說這一定是朝堂的事？天災本就是天下的事，女帝冒天下之大不韙，為了自己的權謀，將天災定義為起蛟，難道她不該罪己詔嗎？”
“你……”葉凝霜被震撼到了。
江北牽住她的手，輕聲道：“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葉凝霜輕輕搖了搖頭，她抿著唇，並非她不願意相信江北，而是她怎麼想都想不出來如何才能實現。
“如果葉紅雨真的罪己詔了，宗室有機會嗎？”江北換了個問法。
“什麼機會？”葉凝霜目光一滯。
“逼她退位！”
“這……”
葉凝霜沉思良久，哪怕她覺得葉紅雨不可能罪己詔，但她還是會建立這個假設，認真回答江北的問題。
她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機會很小，除非葉紅雨真的在這段時間內冒天下之大不韙，再做出什麼事，可以一同利用。”
“否則，單憑如今宗室的力量，很難逼她退位。”
“但是她如果真的能罪己詔，國運也會重新分出一部分重回宗室的身上，以此宗室就會有足夠的力量來制衡她，這相當於……國運已經有了不認同葉紅雨的趨勢，而宗室的親王們，也可以依靠這部分國運來進行篡位行徑，也是國運在保護王朝。”
江北點了點頭，他大概明白了。
他並不是貿然向葉凝霜做出這種不切實際的承諾。
既然葉凝霜已經向葉紅雨下跪，打消了後續一切可能出現的顧慮，那他的行動完全可以更大膽一些！
但如果可以選擇……他還是不願意這樣。
江北頗為無奈地看著葉凝霜，忍不住嘆了口氣。
葉凝霜撇了撇嘴，一臉不耐地道：“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婆婆媽媽的！我這一個小女子都說跪就跪了！實在不行你回家也給我跪一下！就當彌補我了！”
江北嘴角一抽，這個還是算了。
嗯……以後進行深入瞭解的時候肯定可以考慮。
不過現在不是該想這些的時候。
宗室，女帝，妖魔……
北邙山起蛟案，城隍，夜蓮……
自己的名聲，太學院的眾多學子……
江北的腦袋在飛速轉動，如何進行拼織，才能讓一切更能向天災的方向靠攏？
朝著對自己更有利的方向走？
他的眼睛突然亮起，一臉著急地問道：“娘子，你還能調動宗室嗎？！不需要太多，只要有幾個親王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