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沉聲道：“帶我過去看看。”
“是。”魏大勇應聲。
走了幾里路，便已經無法再靠近北邙山了。
到處都是巨石，泥沙，暴雨落下，這裡已經成為一片汪洋。
魏大勇指了指前方，低聲道：“大人，到了。”
江北的面色一點點沉了下來。
他看著這片早已被山體石塊堆積而成的小山……原本，這裡就是其中的一個村莊，名叫靠山村。
距離北邙山的南部很近，另一個村子距離這裡也並不遠。
來之前確實是沒想過，這次山洪暴發能誇張到如此程度。
而這兩個首當其衝的村落……已經徹底被巨石壓在了下方。
至於於洋的擔心也是確實存在的，就算現在雨小了很多，但仍會有小石塊從山上墜下，嚇得於洋麵色發白，生怕一會兒雨突然下大了，巨石再落下來幾塊給他砸嘍。
主打的就是一個惜命。
江北也惜命……但是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嘆息。
一襲青衫，冒雨而行，費力的爬上前方的巨石。
“江大哥。”魏大勇緊跟而上。
他的性格更直，也更容易受到別人的影響。
“這個村子……有三百多口百姓。”魏大勇顫聲道，“另一個村子，有四百多口人，這八百多個百姓可能都……”
“除了這兩個村子的八百多人，還有這一路上連夜冒著暴雨去帝都城的……不知道又得凍死多少。”
江北輕輕點了點頭，轉問道：“大勇啊，你怎麼看？”
“怎麼看？”魏大勇明顯一愣，撓了撓頭，不理解：“江大哥，你讓我看啥？”
“人死後，都將就個入土為安，但你看這……”江北又重重嘆了一聲。
魏大勇傻了。
他倒是明白這個道理……也確實為這些被深埋在巨石之下的村民們感到悲傷。
但問題是……
這確實是太難了。
而且他們監城司這次還得負責安置進入帝都城的流民，但是活人還沒安置明白呢，得先把死的人給安置了？
他特麼就是再上頭，這活也接不了一點啊！
“大勇，
“這八百多村民，就是這兩個村的全部人口了嗎？”江北轉頭，看向魏大勇，神情悲拗。
“這……”
還能不是嗎？
魏大勇一臉懵逼，繼續撓頭。
江北突然就想到了前世的一個網圖……
江北搖了搖頭道：“自然不是。”
“此地距離帝都城這麼近，會是所有人都在鄉間勞作嗎？”
“自然會有一部分年輕人，選擇去帝都城裡尋求機會，在城裡賺取銀兩，養家餬口，可能我們監城司的兄弟，就有出自這兩個村子的。”
“如今，他們再回家時……看到的只能是這一片汪洋，一片狼藉嗎？他們想要逢年過節時祭拜已故的親人都做不到！”
“大勇，若是下方是你的親人呢？你會如何？”江北突然問道。
“我，我……”魏大勇神情慌亂。
但他很快便站在了這個假設上，攥緊了拳頭，雙眼紅得嚇人：“哪怕是死，我也要將我的親人挖出來，讓他們入土為安！”
“那你的親人是人，那些在外受苦受累只為多賺取些銀兩的普通人，他們的親人難道就不是人嗎？！”江北猛然喝問道。
“可是……”魏大勇愣住。
他很想說一句，不是我的親人……我為什麼還要豁出命去？
可是他說不出口，看江北那神態，彷彿他敢說一個“不”字，就會直接乾死他。
魏大勇沉默。
反正道理我可以聽，但你想讓我上頭，不可能！
今天話就放這了，絕對不可能！
“大勇，你的俸祿從何而來？”江北問道。
“朝廷發放。”
“那朝廷的銀子又從何而來？”
“自然是稅收。”
“那你腳下，這些被巨石覆蓋的百姓呢？他們交稅嗎？”
“要交稅。”
“而你的俸祿，可能就是從他們的稅收中而來！”江北突然道，“為臣當忠，為子當孝。”
“我絕對忠於帝君！”魏大勇嚇得冷汗都要出來了，這要是不忠的罪名給他扣上，那可絕對不行！
“你是忠於帝君，但你忠於百姓了嗎？你這一身皮囊，你的俸祿難道不都是源於百姓嗎？，難道你不應該忠於百姓嗎？”
“你當官，難道不應該為百姓做事嗎？我問你，何為父母官？”
“才僅僅一夜，這下方的人可能只是被巨石壓住了，可你別忘了還有房屋的梁木在撐著，有的村民可能還沒死！”
把新時代的這套話拿過來用，絕對是降維打擊。
別說是魏大勇這麼一個武夫了，誰來都扛不住！
魏大勇這次徹底陷入了迷茫。
半晌，他猛地抬起頭，眼睛泛紅：“大人！我要把這些村民們，都救出來！我不能讓他們葬身巨石之下，死不瞑目！”
“很好，你和這次你帶出來的這些人，幹吧！再多的人我也給不了你了。”江北拍了拍魏大勇的肩膀，“注意安全，開始救援之前，讓斬蛟營的人上山清理清理。”
“是！”魏大勇熱血已然上頭。
……
江北帶著於洋回去了。
於洋麵色複雜，過了半晌，終於硬著頭皮開口：“江大人，這救援的事，真的有必要做嗎？”
江北轉頭，並沒有回答。
於洋便繼續道：“我們監城司還要負責接納流民，如今給魏大勇分出一半人手去救援，城內的事可怎麼辦？”
“若是這暴雨還要下，城北的下水若是再壞……”
江北自然明白，“再堅持堅持，明天上朝，我會如實稟報帝君，其他三個監城司也別想閒著！”
“是！”於洋樂樂呵呵的答應了。
他們這次城北監城司，絕對是豁出命去幹了，這次事情過後，定然會受到賞賜！
江北安排完了這邊的事後，便帶人回了監城司，進行接納流民的事宜。
給魏大勇一半的人手，除了有一部分的同情心、責任感在其中。
更多的，是懷疑。
這兩個村莊，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原因很簡單，如果是妖族、邪魔作亂……這注定會被巨石覆蓋的兩個村莊、八百多村民，就不可能死的那麼簡單，活口也絕對不可能有。
雖然都是凡人，但妖魔不可能不動心，更不可能不吸食他們的精血。
至於到底是死於妖魔之手，還是死於天災，這暴雨連帶北邙山南傾塌之事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找出屍體，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