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來說，人的死亡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生物學上的死亡，指的是心跳的停止、呼吸的消逝。
第二個階段是社會性死亡，葬禮上，認識的人都來祭奠，死者在社會關係中消失。
第三個階段是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也離開了這個世界，稱之為人的最終死亡。
但有些人，會很奇妙的，還未經歷第一個死亡階段，便直接跳到了第二個社會性死亡的階段。
比如，如今的江北……
在數百太學院學子的跟隨，在王大儒和唐今朝的帶領下，朝著文聖殿走去的路上。
江北的內心愈發崩潰，他大概能想到自己社死的場面了，但實在不太敢面對，尤其是這麼多人……
打小臉皮就薄。
他原本想的是給王大儒一點刺激……但他沒想到，王大儒直接讓他來了一手社會性死亡。
這踏馬文聖像還怎麼拜！
而這一路上，王大儒還樂樂呵呵的給他解釋呢：“江北，你不用緊張。”
“想走文道，都要經歷這一步，這是文聖對每一個學子追求文道的肯定，以你的才學，就算文聖不顯聖天降異象，但也大差不差。”
“而文人自古可以不要利，但卻離不開名，想要在文道中有所建樹，對世人的啟示是必不可少的。”
“今日如此多的太學院學子與你一同前往，也是一件喜事，今日的景象想必他們也會宣揚出去！”
王大儒越是解釋，江北就越是心涼。
他是真沒才學……
一會兒在文聖像前各種作妖，人家就是沒點反應，那怎麼辦？
豈不是很尷尬？
但這世界上從來都沒有最尷尬，只有更尷尬……
這幫太學院的學子們，也不乏好事的，八卦之心極為火熱。
是了……這幫沒事兒就聚在一起討論詩詞，討論文學的主，能不順嘴討論討論最近的八卦？
比如王大儒一說《愛蓮說》和《更漏子》時，大夥都震驚了。
這江北才學確實有！
至於作詩詞的地方？教坊司？
他們在聽到這兩篇作品時，驚為天人！然後發現是給教坊司花魁寫的……低俗！
不過最近他們可是聽說，這江北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他去教坊司是為了查案而去的！
而且這人可是徹底破了妖族計謀，就連妖族準備的青金銀都被他一眼看穿！
這也讓太學院眾多學子對江北的大有好感。
於是，這一路上雖然還沒有大肆爭吵起來，但形勢已經愈演愈烈了。
至於爭論的話題，其實就是一個——這兩篇大作到底是寫他自己的，還是寫給花魁的？
半對半吧。
對於這種爭論……
“先生，您就不阻止一下嗎……”江北硬著頭皮問道。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身後的一些小姑娘，看他的背影時已經在冒綠光了。
問題是，他郡馬的身份根本不是秘密！
這時代真好……有婦之夫都能被惦記。
“有何可阻止的？在這太學院裡他們又打不起來，隨他們去吧。”王大儒撫須笑道。
江北：“……”
一行人來到文聖殿前。
後方的爭論還沒有停止，幾乎所有人都參與了進去，分化成兩派，誰都不服誰。
還在愈演愈烈，幾乎要鬧到文聖像前！
“罷了，你們這麼想要一個答案嗎？”
王大儒站在文聖殿門口，看向後方這數百人。
左側一個穿著儒袍的年輕男子站了出來，恭敬道：“還請祭酒先生賜教，在下覺得，江大人這兩篇作品，《更漏子》大抵是寫給教坊司女子，寫出女子們的不幸與幽怨，但這《愛蓮說》一定是在借花喻己！”
王大儒又看向另一側。
一個女子也站了出來：“明明都知道教坊司的花魁叫夜蓮，你們偏偏還要在那胡亂猜測！寫給花魁就是寫給花魁的！”
眾人紛紛點頭。
王大儒笑了，唐今朝也笑了。
他們彷彿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王大儒淡淡地道：“你們啊……老夫便告訴你們吧。”
他搖了搖頭，像是對於這一屆學生很不滿意一般：“不光《愛蓮說》是江大人寫給自己，這《更漏子》才是妙極，同樣也是寫給自己，你們不妨回去好好看看那上半闕詞。”
“……”
此話一出，眾人盡是譁然！
但深藏功與名的王大儒，已經轉身進入了文聖殿，唐今朝跟上。
倒是江北……腳步難以移動。
他清晰地看到，震撼過後，這些學子們再看向他的目光，狂熱無比！
他們可懂朝堂爭鬥，也不懂王大儒要保下江北的執念，但當他們站在江北的角度去想那句“孤心似有違”時，都感受到了莫大的震撼！
也不知道震撼個什麼勁兒……
可能是雙方都沒想過《更漏子》也是寫給他自己的。
江北再一次在心中向另一個世界的二位文人道了個歉。
可是現在該怎麼辦？看著這粉絲見面會一般的場面，江北欲哭無淚。
可偏偏，王大儒是好意，是幫助自己奠定文道之路。
想要走文道，這是必不可少的一個步驟，而這樣的一步能在還沒踏入文道時便已經走出。
這世間都找不到第二個，更無法復刻，哪怕是王大儒當初都是老老實實的從零開始。
江北憋了半天，愣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只對這些狂熱的學子們揮了揮手，轉頭便跑進了文聖殿。
“吾等恭送江先生！”
後方數百人齊聲喊道，嚇得江北一個踉蹌……
進了文聖殿，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高約三丈的石像，穿著長袍，一隻手攥著古卷，仰頭四十五度看向天空。
而石像的前方，正是揹著手，背對著門口的王大儒和唐今朝。
聽到這急促的腳步聲，王大儒緩緩轉過頭來。
“如何？”王大儒朝江北挑了挑眉。
江北沉默……這老小子該不會還想讓自己謝謝他吧？
做了個深呼吸，恭敬道：“多謝先生鋪路。”
王大儒笑道：“你應該在外與他們交談幾句，談談你深陷囫圇時的心境，談談你見到唐今朝他為你指出一條路時的心境……”
“除了教導他們一些道理，能讓這些人為你的才學拜服，也是極好的。”
“晚輩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江北愈發無奈。
他就沒想過今天能拜出個什麼結果來！
但很顯然，王大儒也並不急著讓江北直接就開始拜，也不避諱前方的文聖像，便給江北講述了起來。
這拜文聖像，也得講究個……套路。
光跪下咣咣磕頭肯定是不行的，得研究著找個方式，把才學最大化的展現出來！
江北：“……”
王大儒解釋道：“一般來說，有兩種選擇，其一，當場作一首詩詞來朝拜，其二，誦讀你過往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