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柳荀楓支著腦袋坐在窗邊的木桌旁,靜靜回憶著蕭琰離京之後,外面的眼線只剩一兩個,猜到是被蕭琰調去做什麼事了,倒是出門搞事的絕佳時機。
柳荀楓一襲黑衣潛入後宮內的一處無名別院。這個別院正是蕭琰原先帶著他和舒芯沅蘇公公四人來此,共進一頓詭異午餐的地方。
事後總覺得別院與眾不同,柳荀楓決定暗自調查。點燃火摺子,在主室中仔細摸索,當手觸及花瓶時,花瓶竟然轉動,接著,書櫃也在無風自動下半轉,顯露出那條神秘的通道。
柳荀楓步入其中,不久便到了密室內部,四壁空蕩,卻打理的非常乾淨。
其中有一個稻草編制的蒲團,上方覆蓋著一臺供桌,桌面放置著一青銅香爐,爐內插著幾根高矮不一的香燭,並在其旁豎立著三塊暗色的靈牌。
柳荀楓近身觀察,牌面雕刻著規整嚴謹的字跡,其上雕著——先考上官鴻宇三府君靈位。
另一牌位則是——先妣上官母孺人閨名曲曉玲之靈位。
最後一牌位是——兄長上官決之靈位。
柳荀楓總覺得“上官鴻宇”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很久之前曾經聽過,可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哪裡聽過。
不過蕭琰為何要供奉上官氏一家三口?他們和蕭琰究竟有何淵源。
難不成是蕭琰的恩公?恩師?
此地不宜久留。柳荀楓本想為三位上香祭拜,一想到這樣會留下蛛絲馬跡,只好為三位逝者磕頭,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回想再三,直到蕭琰從渝州回來了,他也不得要領三位逝者和蕭琰之間的關係。
柳荀楓趴桌面,側臉頰貼在交叉的小臂上,眼中盪漾著輕柔的波光。
從前他們關係好的時候,蕭琰也沒有告訴過他關於上官氏的絲毫小故事…,看來,蕭琰一直不相信自己。
不過這一切又何嘗不是自作自受,因為自己一開始就欺瞞了他,難怪無法得到信任。
一股心酸與悵惘徘徊在柳荀楓心頭好一會兒,便疲勞地站起身,拾起一沓學生們的作業,整理整齊後離開書桌。轉入屏風沐浴一番,再出來落窗,熄燈入眠。
瞬間,暖色的光芒陷入漆黑,寒舍景象映入蕭琰雙眼。他身著深色衣裳,宛如孤舟隱匿在墨葉之間,室內人全然不覺還有另一人在場。
蕭琰指節收攏,握緊成拳,停留一段時間,他忽然朝自己左半臉揮出一拳。心罵自己鬼迷心竅,竟還念著義父,本不該來這裡卻情不自禁……蕭琰,你不該這樣。
——
蕭羽緩緩睜開雙眼,簡約的窗簾色調映入眼簾。緊接著,一位少女端著木盆走進房間,與他對視,她略微愣神,隨即綻顏歡快:“小王爺,您可算醒了。”
蕭羽俯視自己,全身纏繞著紗布,仿若木乃伊。然而,面龐帶著絲絲清涼,想來只是面板擦傷,並不需要包裹頭部。
慵懶抬眼,蕭羽詢問:“我躺了多久?”
阿梨回答:“五天。”
蕭羽又四處打量:“這是哪裡?”
阿梨放下木盆:“是太醫院。上面的說了,小王爺身子尊貴,必須隨時得到醫師悉心照料,所以就把您搬來太醫院…”
蕭羽挪動著起身,慢慢靠著枕頭和牆面,然後又問:“姓白的沒來看我嗎?”
阿梨一懵,據她所知姓白的京城暫時只有一人,省略廢話,阿梨搖頭:“沒有。”
阿梨話音剛落,一人接上她的話。
“現在不就來了嗎?”
蕭羽和阿梨齊刷刷扭頭,一眼便是門外逆光而至的青年,手中摺扇輕舞,英姿颯爽。
白葉言眯笑道:“我們的大英雄以身為局,落入暴徒之手,意圖讓朝廷為你雞飛狗跳。朔王殿下親自出馬擺平了賊團,解救了上百個實驗活人,還有那些死士盡數運往京城的路上。至於幕後黑手西姬太后……聽太皇太后說,好像被皇上送回老家了。這一切的一切,小王爺功不可沒,尤其老身承受著近日太皇太后的冷眼相待,那更是加功一件。”
最後一句話,陰陽怪氣。
蕭羽翹唇“嘁”一聲,樣子不屑一顧。完全沒有對待救命恩人應有的感激之色。 儘管蕭羽自己主動跳進陷阱,套路西姬太后,為蕭恆和蕭琰挖坑,使白葉言遭到太皇太后的一頓斥罵,他心中卻並未因此愧疚,反而流露出一種令人不太滿足的厭煩情緒。
白葉言扇子一折:“什麼意思。”
蕭羽耐心地解釋著,鼻音比方才重了些,慍色道:“難道意思還不夠明確嗎?你知不知道什麼是爭分奪秒,浪費一秒就意味著某些人質的性命將會消逝……”
停頓間,蕭羽凝視著他那張皮笑肉不笑,沉寧而冷酷的面容,心中好似被毒蛇咬了一口,隱隱作痛。
記憶中,那位心繫蒼生的人,時常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抹悲天憫人的神情,彷彿從來沒有在他身上發生過似的。
蕭羽別過臉,留下一抹絕世清俊的側容,他有些哽咽,咬唇道:“果然不習慣你這麼狼心狗肺的蠢樣。”
怎麼還罵起人了。
白葉言哂笑,“老身救你,怎麼就成了你口中的狼心狗肺?”
他不回應,白葉言也沒轍,另一隻手還端著滾燙的小碗湯藥:“罷了,先喝藥吧。這是布老太醫親自為你熬製的,老身正好路過順道把它端了過來。”
本來打算把藥遞給阿梨,可她剛好走出了房門。白葉言便不客氣地坐到了蕭羽床邊的椅子上,吹吹熱氣,準備喂蕭羽吃藥。
蕭羽眼球翻了翻,冷道:“放桌上,我自己來。”
“你都裹成這樣,連五根手指頭都成一根火柴棍,怎麼喝藥。”
“我有嘴。”
白葉言淡定地盯了他半晌,將手中的藥湯輕放在床頭櫃上,見他真用自己的嘴巴吸溜吸溜灌湯藥,別提有多難看。
“看著就累,還是老身幫你吧。”
說著就挽起袖子,任然迎來蕭羽的冷拒。
“不用,外面人多口雜,而你們出出進進又不關窗門,被路過的人看到你餵我吃藥,不得磕死。”
白葉言面上遲鈍,瞌死?
蕭羽劍眉微彎,苦相嘆氣:“是呀,畢竟咱們又不是官方成cp,沒必要搞曖昧,而且我是直的,你也是直的。咱們一定要穩住節操,拒親近、拒賣腐、拒變彎。”
抬眸瞥一眼白葉言,他神情茫然,顯然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
“算了,就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