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走出雙河口西村,過了河,剛剛到大路上,便見杜敬橋騎著輛電車來了。
“哎喲喂,專車來接人家了呀?!”看見杜敬橋騎電車來接自己,草根逗笑問。
“怕你一個人難走路,便開個電狗崽來接你一下唄!”杜敬橋不但沒有從前在計生執法隊時的威風了,而且還頭髮亂蓬蓬的,衣服滿是髒跡,邋里邋遢的,一點也不修邊幅顯得老多了。
他下車搶過草根的手袋,拿了放在前面的踏腳處中間。草根逗趣地問:“搶人家的手袋拿,服務這麼到家呀?”
“那當然了,對於你這個大師級的醫師不捧些逼哪行?”杜敬橋說,先自跨上電車,見草根揹著行囊仍站著,說:“上車呀?”
“上就上!”草根跨上電車坐在杜敬橋的身後了,杜敬橋駕車便往鎮上開。草根問:“什麼時候出來鎮上住的?”
“從白龍回來,種了一兩年田地,便到鎮上住著開一家修理店了!”杜敬橋說,草根問:“當年在灘頭,帶隊去捅了馬蜂窩後不後悔?”
“唉,別說了,提起那事人家就後悔死了!”杜敬橋嘆一口氣說。
當年接到舉報,杜敬橋便帶隊去灘頭捉拿欒小玉引產和結紮了。沒想到碰上了硬釘子,莫支書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拿槍出來朝杜敬橋和他的執法隊開槍。
槍一響,剛剛爬上房準備扒瓦的隊員心裡一驚慌,便從房上滾了下來。雖然沒傷著那,但已經嚴重影響到計生隊的執法了。所以杜敬橋便下令把莫支書給捆了起來,移交給公安機關立案查辦。
沒想到莫家後臺硬,他們家那個做將軍的叔叔,回來市裡一交涉。不但莫支書馬上釋放了,杜敬橋也因此降級處分,由縣執法隊長下放到白龍鎮做計生站長了。
“塌馬的,吃了官官相護,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虧!”杜敬橋憤憤不平地說。
“同學兩年,雙河和青龍又離得那麼近,不知道丘八家裡有個做將軍的叔叔嗎?”杜敬橋憤憤不平罵,草根問。
“不知道嘛,知道誰還敢拿雞蛋去碰石頭?!”杜敬橋一開始是不知道莫傑軍有個做將軍的叔叔的,但是他帶隊到青龍鄉政府時,曾經有人提醒說莫家有個做將軍的大人物。
杜敬橋以為計劃生育是基本國策,又在風口浪尖上,誰敢拿自己的官位以身試法做出頭鳥?就沒有當一回事。
誰知道莫家那個將軍就敢做出頭鳥,不但回來了,而且一進市裡交涉,莫支書很快便放回來了。杜敬橋還因此降級處分,調離開執法隊到白龍鎮去了。
“那到白龍了,又因為什麼回家了?”
“唉,還不是因為女人家又懷孕超生了嗎?”杜敬橋又是一聲長嘆說。
本來降級到白龍做計生站長,杜敬橋就覺得自己前途暗淡,夠窩囊的了。偏偏妻子柏大妹去結紮後又懷孕了。
杜敬橋發覺妻子又懷孕了,馬上回去勸說妻子柏大妹。別要這個孩子了,快跟他去引產吧!說他們已經有兩個女兒了,再要這個孩子就超生了。
柏大妹倔強地說,不懶得他超生嘛!人家都罵我們絕戶了,我一定要生一個兒子,這是最後一搏了!
杜敬橋當時還問,萬一生的不是兒子,又是個姑娘呢?柏大妹還連連呸呸呸說,杜敬橋是個烏鴉嘴!說什麼也要賭一把,搏一搏!
杜敬橋問賭一把,搏一搏,老公的飯碗就會打脫了,知道不?好不容易到這個位置,一旦打脫了,從前的努力不是白忙活了麼?!
柏大妹問什麼位置?不升反降,有什麼好留戀的?一身的牙齒印,你在外面不覺得。人家在屋裡面可受罪了,東西種不了,也養不了。種的東西人家偷,養的東西人家也偷。還不如回來做個農民,買個車來開!
“唉,女人的話聽不得,聽了就會遺憾終身呀!”杜敬橋又是一聲哀嘆,草根問:“既然明明知道女人家的話聽不得,為什麼不拿女人家去引產了?”
“怎麼拿,頭夜答應得好好的,第二早跟人家去引產的。半夜我睡著了,她便偷偷地跑出去躲了。直到孩子生下來了,又才跑回來。又是一個女兒,這下她甘心了,我卻倒黴了!”杜敬橋說。
妻子柏大妹沒有搏得一個兒子,又生了一個姑娘。由於杜敬橋做的是計生工作的,又在過執法隊,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杜敬橋超生了,這下給那些得罪過的人抓住小辮子了。這些人聯名上書說,杜敬橋知法犯法,明目張膽違反政策超生,要求重罰他,上面為了堵住眾人的嘴,不但重重罰杜敬橋的款,還把他給清洗回家了。
“都到那個級別了,還被清洗回家,真是有點可惜了!”草根嘆道,杜敬橋說:“誰說不是,命運就這麼多舛有什麼辦法!”
“從前不是開車的麼,怎麼想起搞修理,而不買車來開了?”草根問,杜敬橋說:“被重罰交了款,尋錢交罰款都成問題,哪還有錢來買車?!”
杜敬橋本來是有點存款的,再借點錢便可以買一輛二手車來開搞運輸的了。上面聽群眾的,真的重罰杜敬橋的款。這樣一來交了罰款,他便沒能力買車來開搞運輸了。
想出去打工嗎,上有父母,下有三個女兒,出去了誰來照顧老的老,小的小?
所以杜敬橋只能窩在石盆山弄裡又種又養,還是由於做計生工作時得罪人多了。種東西還沒成熟就有人去搞了,養東西也是一樣,還沒有長大就有人給弄死了。
想起無良法,杜敬杜便利用自己會修理機械的手藝,帶著一家老小到鎮上來,租房子住開了一家修理店。
“在鎮上搞修理還可以吧?”聽了杜敬橋的講述,草根問。
“可以什麼啊,到鎮上搞修理了,是沒有人搞報復了,總不半夜撬門進來吧?但是上有老下有小,就憑在一個小鎮上搞點修理,條件有限也就勉勉強強度日罷了!”杜敬橋嘆一口氣說。
“伯父伯母呢,現在身體還好吧?”草根問,杜敬橋說:“好什麼好,都先後得病走了,福沒享著,罪倒受了不少。”
“三個女兒呢,在家還是外出打工了?”
“外出打工了,初中畢業考不上高中,去讀了個技校。如今都在不同的城市打工。”
“三個女兒都出來工作了,你又搞修理,那日子還不好過嗎?”
“好過什麼,老爸去年走,老媽今年亡。都是病得很重,進醫院不治走的。老媽子才走不到三個月,大妹又得病了!”
“真是命運多舛,大妹得什麼病?”
“到地方了,進屋再講你聽!”杜敬橋在一間屋前下車,鎖上電車,拿鑰匙拿手袋先進屋,草根自然是下車跟著這屋的了。
這是三間民房改造成的修理店,前半部分搞修理,後半部分住人,位置處在鎮東口的大路邊上。
店裡店外堆滿換下的輪胎和各種廢舊的東西,杜敬橋倒了一杯水遞草根,自己又拿一杯水喝了一口,便向後屋喊:“大妹,我喊得老吵來了,快出來給他拿脈看看吧!”
“知道了,就來!”只聽後屋走道上一個房門響,一會柏大妹便趿著拖鞋出來了:“老吵,麻煩你了!”
“不麻煩!”杜敬橋端來一張小桌,草根拿來脈枕,柏大妹坐下,草根便給她拿脈了。
“伸舌子給我看看?”拿了右手,拿左手,草根說。柏大妹伸出舌頭,草根看了後問:“你得嚴重的婦科病了,下體斷斷續續出血,白帶惡臭還帶膿血,對吧?”
“對呀,太對了!”柏大妹張開有點破皮的嘴說,從前很豐滿的她,如今整個身體枯瘦得只剩下一張皮包著骨頭了。
“如果脈症沒錯的話,應該是婦科癌症!”草根這樣說,杜敬橋誇草根拿脈準,柏大妹卻哭了起來。
“去醫院檢查了吧?”杜敬橋點點頭,草根問:“怎麼不在醫院治療?”
“醫院治不到嘛,你就給開個方治療治療吧!”有一句話杜敬橋沒說,那就是他拿不出錢來填醫院那個無底洞了。
“開個方可以,我也不敢講有不有效!”
“你就別謙虛了,肯定有效!”杜敬橋一催再催,草根便開方了。
杜敬橋拿方去抓藥回來煎,看著柏大妹服藥去休息了,草根問:“你大舅哥,傻狗呢,現在怎麼樣了?”
“他呀,被人栽贓逼不得已回來娶了腦子有問題的女人。唉,算是我們同學中最慘的那個人了!”杜敬橋嘆了一口氣,他居然把大舅子柏慶山有意強姦精神病婦女說成了栽贓。
其實沒有人栽贓柏慶山,是他荷爾蒙太盛了,看見有個精神病姑娘在那尿尿,他強姦了人家姑娘。
有人看見喊來村民,抓得柏慶山便是一頓暴打。給柏慶山選擇,不娶人家姑娘,就送他進牢房。柏慶山不得不娶精神病姑娘,還革職回了家。
草根正想再問,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是蘆福生打來的。開機便問:“司令,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