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來的兩個人正是草根和肖大中,他們從縣城搭車到東龍鎮口下車,就往肖大中的家裡趕了。
聽見有人喊。抬頭見是董會軍揹著董母,由董會民以及柳銀芳和梅寶珠陪著迎面走來。
儘管當年董家兄弟有點做得過頭,但作為救死扶傷的醫生,草根還是問道:“你們媽怎麼了?”
“我媽摔了一跤,昏死過去了!老吵,救救我們媽吧,求你了!”董會民說,他當然不好意思把他們兄弟姊嫂在樓上打架,與母親一齊墜樓的事講出來了。
“那放下來讓我看看?”董會軍把母親放在一邊的草坪上,草根放下揹包和手袋便開始給老人檢查身體了。
董母沒有皮外傷,可是既沒有了呼吸又沒有了心跳,就連脈搏也摸不到了。大概是摔傷引起腦出血死亡了,草根收起聽筒便說:“人不行了,揹回去吧!”
原來董母從樓上掉下來,重重砸在龜尾上,引起腦震盪大出血沒救了。
“救救我們媽吧,求你了?”以為草根記從前的仇,不給他們的母親治療,董會軍和董會民邊哭邊求著說。
“是呀,救救我們婆婆吧!你不是很能的嗎,從前那麼多的危重病人,你都能從鬼門關給奪回來了,這次怎麼就不行了?”可能是覺得有所虧欠和愧疚吧,柳銀芳和梅寶珠跟著求道。
“四位老同學,人都走了怎麼救?我是醫生不是神仙呀,不信你們就帶著老人去醫院吧,看看醫生怎麼說!”草根攤開雙手說。
“四位老同學,老吵講人不行了,那就是不行了。還是節哀順變,安排後事入土為安吧!”肖大中接嘴說。
肖大中又說一個,草根再做詳細的解釋。這下董會軍和董會民才相信母親真的死了,兄弟兩個抺把淚對草根說:“那你得去幫人家尋個地方擇個日子,讓老人入土為安!”
“那不行,老吵是人家叫來給永繼看病的,病還沒看呢哪能先去你們那?”董家兄弟要求草根跟他們走,肖大中不幹了。
原來地方有這樣一種講究,請醫生去家裡看病,醫生是不能先去走喪家的,否則抓藥服就不靈了。
“人走為大。叫老吵先去擇地擇日子,人家好安排做事。再去你那裡怎麼就不行了?”董家兄弟說,肖大中道:“不行就不行,地方風俗講究,你們難道都忘記了?”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那麼多講究!”
“不講究你們還擇什麼地,選什麼日子?”肖大中和董家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就這麼吵了起來。
“黑狗,大熊小熊,別吵了!這樣好不好,大熊小熊先背老人回去入殮,老人入殮也是需要時間的。我先去黑狗那給孩子看病,再去你們那擇地擇日子。地方又不是太遠,很快的,等你們給老人入完殮,我也應該到了的!”看著肖大中和董家兄弟吵起來,草根說。
肖大中的村子叫花塘,雖然與董會軍所在的木村不是一個行政村,也不在一條河水上。但是僅僅在木村的北山背,上坳下坳便到。
看著董家還在遲疑,草根補上一句道:“趁著老人身體還暖,還不快點揹回去,身體冷了人家就不讓背進家了!”
地方風俗,不管老少一旦死在外面,是不能揹回家裡設靈堂舉行葬禮的。要在外面設靈堂,這樣不但麻煩,而且老人不能魂歸家裡,被視為不孝,以後會遭人指指點點的。
“行,那你先去看病,看完記得馬上來的啵?”聽草根這樣說,董會軍兄弟令道。
“放心吧,一定會記得來的!”草根說,董家兄弟揹著母親回去了,他又才跟著肖大中往左岔去花塘。
“叫去尋一個人,怎麼這時才回來?”肖大中腳一邁進家門,梁寶珍便埋怨說了。
“看你急的,找不到老吵怎麼回?”肖大中的話直接激怒了梁寶珍,她說:“不急,但講不是你生的兒子對不對?”
“好好好,我不說了,孩子呢,快去要孩子過來讓老吵看吧!”肖大中說,他真是好牌氣,可以稱得上模範丈夫了。
“是呀,蘭醫生來了給孩子看病當緊,還是快去要孩子來吧!”肖母說,和和氣氣的,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模範婆婆了。
婆婆說一個,又看見草根站在門口瞅。梁寶珍這才停止訴羅肖大中,進房去把兒子永繼給抱出房來,讓草根看。
草根一看孩子的一邊耳根下既不紅也不發熱,只是微微有點腫大。便說:“孩子發九子陽了,就是常說的頸淋巴炎!”
“那醫院的醫生怎麼講是淋巴結腫大,還叫我們去大醫院檢查呢?”梁寶珍狐疑地問。
“不是淋巴腫大,就是普通的發炎。不用去大醫院看的,去了也是空花錢。敷點藥,吃點藥,有兩三天就好了!”給梁寶珍作了解釋,草根對肖大中說:“黑狗,我要過大熊那邊去了。路上就有治九子陽的藥,帶把鋤頭跟著去挖點回來,一部分煎水給孩子吃,一部分與醋搗爛敷耳下便可以了。”
“好,我跟你去!”肖大中去拿來一把鋤頭和一個揹簍,便跟著草根走屋背的山上去了。待給肖大中指認要挖的藥,草根這才過山那邊的木村。
地方風俗習慣,一般老人未滿六十歲是不會準備棺材的。所以董母就沒準備著棺材,因此董會軍和董會民揹著母親回到家裡了這才商量購買棺材的事。
由於家裡的錢都被兄弟兩用來給各自的妻子買衣物了,就拿不出錢來給董母買棺材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家裡的糧食和大豬給賣了,但居喪之間也不好賣糧食和大豬呀?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去賒一副棺木來用,等除喪了再賣糧食和大豬拿錢去還給人家。
這麼一去賒棺木,回來得上油漆等幹才能入殮。所以等草根從花塘過來木村了,董家兄弟還在手忙腳亂未成給老人入著殮。
“別用油漆了,那樣到明天后天也幹不得的。直接用墨汁刷吧,馬上幹馬上可以入殮了!”看見董家人要去買油漆,草根提醒說。
“這樣行嗎?”董家人問,草根說:“怎麼不行,不就是要把棺木弄成黑色嗎,不相信馬上去要墨汁來刷就知道了。”
用墨汁就簡單了,村上小學生個個都有。給人去問幾個小學生,馬上就得幾小瓶墨汁來了。倒進碗裡用刷子一刷棺木上,果然一會兒便幹了,黑得如上油漆一般。大家這才相信草根說的,都誇獎草根不愧是大師,什麼都懂。
給董母入殮了,董家兄這才得和草根去尋地。尋得地了這才得以擇日子,擇得日子了又才得去報董母的孃家人,和通知其他親戚朋友。
越是生前不孝順老人的兒女,在老人死後的葬禮上,就越想大操大辦其喪事,以後好在村上和親戚朋友面前撈回一點臉面。董會軍和董會民就是這樣,因為母親是在他們鬧架墜樓而死的。所以老人的葬禮上,兄弟倆是賭氣大操大辦的。不但吃的用的高規格,還請專業的哭喪隊和道士來做水陸道場,大吃大喝足足搞了一個禮拜。
上面說了,家裡的錢都被他們兄弟倆用來討好各自的老婆了。所以除了糧食和豬肉不用錢來買以外,其他的東西都得去借去賒來用的。喪禮過後就得還給人家。
家裡還有兩千多斤糧食,六頭大豬,一個牛婆帶一個牛崽可以賣。所以三早過後,董會軍和董會民就把兩千多斤糧食,六頭大豬和牛婆牛崽都賣來還債了。
賣了糧食大豬和牛,都還差一百多塊錢才夠還所借所賒的東西。
還差一百多塊錢,董會軍夫妻和董會民夫妻就互相責怪對方了,說不是因為他們,母親也不會走上不歸路。
“那一百塊錢,得你們來還了!”在堂屋上坐下,董會軍和柳銀芳便說了。
“怎麼是我們還?”董會民和梅寶珠不滿地問。
“不是因為你把錢花完的,我們能鬧架嗎,我們不鬧架,媽能那麼快就走嗎?”董會軍說。
“說人家呢,你不做初一,我能做十五嗎?那一百塊錢,說什麼也應該是你們還!”董會民懟道。
“我們還?”董會軍冷哼一聲說:“那就分家,這日子沒法在一起過了!”
“分就分,哪個怕哪個!”董會民說。
“那也得把欠的一百塊錢給還了,才能分家!”梅寶珠說,柳銀芳道:“還就還,一家一半唄!”
“這樣講咱們從此一刀兩斷,你們走你們的陽光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董會民的話一停,董會軍便說了:“一刀兩斷就一刀兩斷,哪個怕哪個?乾脆做一堵牆,各走各的地方進出!”
董會軍說了便起身去端磚砌牆了,柳銀芳不但不阻止丈夫,還去挑來沙泥來拌漿讓丈夫砌牆。
梅寶珠也一樣,見董會民去端磚做牆了,她也去挑沙泥來拌漿讓丈夫砌牆。於是一家人在這頭,一家人在那頭,於堂屋的中間徹了一堵楚河漢界一般的牆,從此各走各的一邊屋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