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中,動手能力最強的要算杜敬橋和柏慶山了。兩人都有一雙巧手,在學校時,班上的桌子板凳,學習用具壞了都是兩人包修包換。
學校的農具,如抽水機,拖拉機,以及犁耙壞了,也是他們兩個人包修包用。
什麼農活都難不倒兩人,犁田耙地,上廂打坎,沒人能及。他們插的田,那是橫豎斜都有路,一眼可以望到頭。一蔸對一蔸,一點也不會有偏差,既快又好,藝術品一般留在田裡。讓老師和同學歎為觀止。
可惜的是,和林永松一樣,兩人都有點心術不正。諂上傲下,積極過度,為了往上爬,什麼事都做得出。因此同學們便給杜敬橋,取外號叫土狗,給柏慶山取外號叫傻狗了。
畢業回鄉了,杜敬橋和柏慶山仍然積極向上。一心想著有朝一日,能做一個吃皇糧拿鐵飯碗的幹部。這樣的幹部至少要到公社(鄉)一級才可以,大小隊一級幹部是不能的。
可惜的是因為得罪的人多,不但不能做到吃皇糧拿鐵飯碗那樣的幹部,還在改革開放後換屆選舉中,都從大隊幹部落選成了平民百姓。
杜敬橋心眼比較活,落選做不成幹部了。大隊要賣一輛獨一無二的中型拖拉機,他便買了下來。農忙時幫村民耕田犁地,農閒時跑運輸,幫人家拉貨拉木頭。
還在昨天,杜敬橋就幫人家拉一車木頭去縣城了。回來的時候幫人家商店,代銷店拉貨。沒想到拖拉機過河東便爛了,所以請人修理,就在縣城住一夜,今早才得以回來。
拖拉機開到石龍岔路口,正好遇上出來等車的草根。杜敬橋便停車喊了:“老吵,什麼時候來石龍的?”
“來有一段時間了!”抬頭見是杜敬橋,草根遲疑了一會,還是問:“是去縣城回來的吧?”
“對,剛剛才從縣城回來,上車!”杜敬橋熱情地說。
“謝了,到雙河,人家還得等車,不如就在這裡等了!”草根婉拒道,有點道不同不相處在一起的意思。
“客氣什麼,上來,人家有事需要你做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件事!”
“什麼事?”聽說有事要做,而且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草根便迎過來問。
“上車,上車再和你說!”杜敬橋說了,拍拍駕駛座位一邊。
“上來吧”!見草根遲疑,杜敬直接下拖拉機搶拿草根的揹包手袋放車桶上。草根沒法,便爬上駕駛座和杜敬橋坐在一起了。
“什麼事,這下可以說了吧?”拖拉機開了,草根問。
“人家要建房子,叫你去幫選個地方選個日子,這夠重要,理由夠充足了吧?”杜敬橋甜笑說。
“我還以為什麼事呢,怎麼知道,人家做風水的?”
“你老兄,都名滿地方了,人家還不知道,是不是太孤陋寡聞了?”杜敬橋狡狤地笑笑,說:“既做醫,又做風水,如雷貫耳!人家沒說錯吧?”
“大幹部就是大部,訊息就是靈通!”
“別講諷刺話了,人家早就不做幹部了,如今就是一個拖拉機手,平民百姓一個。”停頓一下杜敬橋說:“現在就想做個窩,叫你老吵,去選地方選日子。”
“什麼時候,也迷信了?”
“在農村的人,誰不迷信,知道人家為什麼取名叫敬橋嗎?”
“還真不知道!”
“那好,人家講給你聽!”路拐彎,杜敬橋打了一下方向盤。說:“老爸和老媽,當年結婚一直沒有孩子。爺爺奶奶就拿他們的生辰八字去找先生算了,先生說八字犯孤辰,必須架橋才能生孩子。父母就去砍樹架村前溪溝上的橋,第二年便生了人家,所以取名叫敬橋了,明白了吧?”
“這樣呀,明白了!”對方解釋名字的來由,一下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親密關係。草根還是說:“看來,從前都是裝的!”
“是人,誰不有兩面性?”杜敬橋實話實說。
“也對!”草根問:“什麼時候買得拖拉機,來開的?”
“生產隊一解散,就買來開了!”杜敬橋拍拍方向盤說:“這個傢伙放在大隊部,一個不要,人家就買下來了!”
“是一個不要,還是你利用職權謀取得來的?”杜敬橋奸笑,草根問:“有了這個傢伙,一年賺了不少錢吧?”
“賺個尿,老爺車,不是這爛,就是那壞,得點錢,還不夠送給修理師傅呢。昨天壞在城關,光修理費加食宿費,就夠人忙活好幾天才能拿回的了!”
“這叫鬼錢歸鬼路,活該!”
“別講那麼難聽好嗎,人家是出力了的,辛苦卻賺不到錢呢!”
“賺不錢,還講建房子,拿什麼來建?”
“東挪西借唄,鳥還有一個窩呢,沒房子,將來怎麼娶老婆?”車到雙河鎮岔路口,杜敬橋打了一下方向盤拐進鎮上那條路。
到了鎮上,杜敬橋在幾個商店,代銷店門前停下拖拉機。大聲喊:“各人出來拿各人的貨了!”店裡的小老闆聽喊,一個個從店裡跑出來給人爬上拖斗,給人在下面接貨。付了費走了,杜敬橋問:“老吵,要不要吃點東西再走?”
“你說呢?”
“好,那下去吃一餐飯再走!”杜敬橋說了要下車,草根連忙拉住他說:“別下去,人家還不餓,試你的呢!”
“你老吵,也會做騙人的事了!”杜敬橋重回駕駛座說。
“只允許你天天兩面三刀,就不允許人家試一回呀?”
“瞧,嘴巴還像從前一樣厲害。好,那到家吃,很快的!”杜敬橋說了就開拖拉機走了。
杜敬橋的村子叫石盆,在雙河鎮的西邊,有十五六里遠。所以拖拉機出鎮了一直向西邊駛去。
拖拉機行駛不一會兒便到大河邊,由於沒有橋,拖拉機是走河裡過的。下河倒沒有什麼,上對岸卻爬了好幾次衝鋒才上到對岸。
岸上一眼望去,全是金黃金黃的油菜。蜜蜂在菜田裡的嗡嗡叫聲,在拖拉機上都能聽得到。草根不由得說:“你們這種起這麼多油菜,人夠勤快,積極性夠高的了!”
“是呀,田地到戶了,人們積極性高了。種了早稻,種晚稻,如今又種冬菜了。你們哪呢,種不種冬油菜?”杜敬橋邊握方向盤邊問。
“種,沒種這麼多,少數人種,大多數人不種!”想起父親和兄弟,草根補上一句說:有的人懶死了,吃完就去看人家賭錢打牌,現在糧食還夠吃呢!”
“哪裡都有這樣的人,我們這裡也有這種人,真不知他們是怎麼想的,勤勞一點不好嗎!”前面出現一個村,杜敬橋說:“那就是都杆了,再進去一點就是我們石盆村!”
“傻狗,不是都杆村人囉?”
“是呀!”
“他在家幹嗎?”
“不幹嘛,去看水庫了!”
“難得呀,打算做一個隱士囉!”
“什麼隱士,就是在逃避!”
“有一個叫都杆,另一個村子叫什麼?”到近前,看見機耕路兩邊各有一個村子。草根問。
“兩個都叫都杆,左邊的叫左都杆,右邊的叫右都杆!”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姑娘從右邊的村裡快步走出來,杜敬橋停拖拉機問:“大妹,忙忙的,準備去哪?”
“去看我媽,怎麼去那麼久,還不見回來!”大妹停下來說。
“看叔娘,叔娘去哪了?”
“去鎮上叫醫生,怎麼這樣久,還不回來,急死人了!”
“叫醫生,誰病了?”
“別說了,我哥破柴,不小心把腳膝蓋給劈了。流血不止,現在人都昏過去了。”
“村上不是有赤腳醫生嗎,怎麼不去叫赤腳醫生?”
“叫了,赤腳醫生來了,沒辦法。我媽這才去鎮上叫醫生的,去這麼久還不見回來,真急人!”
“這是傻狗他大妹。”杜敬橋小聲對草根說,則大聲問柏慶山的妹妹:“我們在鎮上,一路回來,怎麼沒見叔娘?”
“誰知道!”
“別去看叔娘了,我身邊這位就是個醫生,他可有名了。鎮上的醫生絕對比不了他,還是我和你哥的同學呢!不知你聽說了沒有,這位同學醫生,曾經在雙河口治好很多病人,那個蔣西榮的爸爸昏死,就是他給救活治好的。叫他去看你哥吧!”
草根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應由杜敬橋說下去。本來杜敬橋喊去看地方擇日子,草根就不想去的。不是因為討厭杜敬橋這種同學,而是因為要急於回家跟父母說到桑家上門入贅的事。再去和柏慶山治傷,不是又要擔誤時間嗎?草根說:“人家去喊鎮上醫生了,我就不去了?”
“鎮上的醫生也好不到哪裡去,就是好恐怕遠水也解不了近火!”杜敬橋說,看草根遲疑,他催道:“去吧,救死扶傷難道不是一個醫生的職責所在嗎?更何況大家還是同學呢,不會見死不救吧!”
“同學哥,你就去救救我大哥吧,等我媽喊來鎮上醫生,可能就沒人了。”大妹求著說,拿眼望草根,又望杜敬橋。
聽杜敬橋說話的口氣,看大妹望杜敬橋的眼神,草根似乎明白兩人的關係不一般,說:“行,那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