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道:“有人來了,也不知是不是本尊的寶貝閨女…”
魔氣縈繞的第七層塔內,隨著溫潤的聲音,一白衣絕塵的中年男子逐漸現身,他眉眼溫和,俊美無雙的臉上還噙著笑意,不像是魔界的魔尊,倒更像是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貴公子,舉手投足盡是雅緻。
這便是前魔尊白晏,白昭的親生父親。
白昭站在原地,看著闊別已久的父親,她知道,這只是父親生前的一縷神識,但當幼時記憶中那個背脊寬厚身姿挺拔,總是對她笑著寵愛著的至親之人出現在面前時,她的心中湧出難以描述的酸澀,淚水不可控制的流下來。
“爹爹…”
不是父尊,不是父親,而是爹爹…
“哎呦哭什麼!”白晏也總算看清了自家女兒的樣子,他想像以前那樣抱抱她,可是又想到自己根本碰不到閨女,不由得也一陣難受。
再見女兒的感動太濃烈,讓他一時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用眼睛描繪著女兒的樣貌,心裡感嘆,他閨女長大了,都長成大姑娘了…
“爹爹,您…”白昭急切的想知道父親到底有沒有隕落,但又怕得到的答案刺耳,只能轉問道:“您怎麼會在這裡?是在這裡特意等我的嗎?”
見閨女這麼快就收斂了情緒,白晏心裡泛起疼痛,他的昭昭從小就調皮可愛十分鬧騰人,如今也變得這般冷靜自若了,不用想也知道他走後,混亂的魔界已經沒有她能依靠的人了。
他離開時,昭昭也才二十歲啊…
“昭昭,走近些讓爹爹看看你。”白晏憐愛的看著閨女,半晌才問道:“距離我隕落過去多久了?”
白昭道:“已經一千六百多年了。”
“這麼久了啊!”白晏的思緒飄的有些遠。
“爹爹,你當年為何會突然隕落?他們都說你是渡劫失敗,但我連你的魂魄都找不到…”所以根本不是渡劫,她也曾懷疑過是有人害了父親,但這麼多年竟然一絲線索都沒有。
白晏脾氣溫和,做什麼事都慢悠悠的,此時聽她扔出來一堆問題,只是搖頭道:“閨女別急,你問題太多了。”
“……”
白昭撇嘴,悲傷的情緒一時間都被沖淡了許多,她爹真是,在塔中困了一千多年都沒能改了脾性。
“這事呀,得從你娘說起…”
白昭的母親,神魔界曾經的最強者,舜鰩。
雖然母親在生下她後就踏入無為境渡劫離去,再也沒有回來過,但白昭的記憶中卻處處都有這位母上大人的影子。
這一切自然是因為自己的父親,從記事起,父親就常常與她聊二人的過去,母親在他的描述中一直是一位強大霸氣,聰慧善良的女子,他常說昭昭最像舜鰩,樣貌像脾氣更像…
“你母親離開後,我去過問天池…”
千萬年中,那個境界無人踏入,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裡尋找妻子,甚至於他一直在害怕,妻子那般強大卻如同消失一般,到底她還存在於世間嗎?所以,他去了問天池。
“我本意是尋找你母親的下落,不曾想卻意外得知你的天命。”白晏看著自家女兒道:“魔族受天道壓制,本不應該有人邁入那個境界,但偏偏你母親邁入了,所以天道震怒,降罪於你的身上。”
白昭愣住,除去那三個詭計多端的神圍攻她外,她並沒有遭受什麼罪責,而這件事又是在父親隕落之後,聯想前因後果,她不由得心中一痛。
果然,白晏道:“為求逆天之法,爹爹只能四處尋找打聽,好在還真讓我找到了。”
天道降罪需以自身生靈反哺萬物,也就是被天道所煉化,魂歸混沌。而解決之法只能是血脈親人替之,方可化解此劫,白晏作為生父,是最合適的人選。
而神界炎塗神尊所煉製的至尊器焚天爐,可煉天地可焚萬物生靈,是替代天道最合適的煉製工具,他奔波於各個世界正是為了此物。
“萬劍崖的始祖正是那位炎塗神尊,他煉製出至尊器後引得四海震動,以防萬一他將此爐藏於萬劍崖,當時我來的時候正趕上崖內生變,也因此,掌門老頭兒把焚天爐借給了我。”
“所以您就以焚天爐煉化自己,替我獻祭了?”白昭的聲音都在顫抖,她痛苦的低吼道:“憑什麼!你根本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她查了幾百年,最後竟然是自己害死了父親!
“唉!”
看到女兒的樣子,白晏立馬心疼起來:“我的寶貝閨女,你看爹爹這不是好好的嘛!”
“這只是你留下的一絲神識……”神識?白昭總算反應過來,她愣愣的後退一步,有些激動的看著面前幾乎凝實的靈體:“怎麼會?”
父親已經隕落一千多年,按理來說不應該啊……
“其實我不止一次去過問天池,昭昭也知道那裡被怨氣煞氣充斥,就算是你母親也不敢輕易涉足對不對?”
白晏見女兒平靜下來,才緩緩鬆了口氣,他繼續道:“可是我去了兩次,都全身而退,我認為是你母親在守護我,所以我雖然以生魂祭天,但並不是沒有生機。”
白昭:“……”
她能說什麼?夸父親有膽氣還是責怪他一意孤行?
說到此處,白晏笑著道:“事實也的確如此,若是我已死,神識又怎麼留存千年?恐怕等不到我的乖女兒就消逝不見了。”
白昭深吸一口氣,心臟怦怦直跳:“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母親都活著?”
“應該是的,除了你母親沒人會這樣縱容我胡鬧。”說起妻子來,白晏溫潤無雙的俊臉上浮現出幸福的暖意,這次事了了,他也許就能回去主魂,然後看到妻子了。
對了,什麼事來著?
在這塔裡留了千年,自然不只是為了告知曾經的事,準確來說,若不是猜出自己本尊應該沒死,他也不敢將這麼沉重的擔子壓在女兒身上。
他是有重要的事要提醒女兒。
剛鬆了一口氣的白昭,見父親臉色突然凝重起來,不由得問道:“爹爹…怎麼了?”
“光顧著敘舊,最重要的事差點忘了。”白晏已經感覺到自己即將離去,他急忙道:“昭昭,在不久之後會有一場滅世災難,你要小心!”
白昭也發現了他變淡的身形,聽到這話下意識問道:“滅世災難?爹爹,女兒不太懂。”
“我也只是窺探個大概,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場災難的誕生是在魔界。”
白晏微嘆:“爹爹在那場災難中看到了你…”
他窺探到的天機只是一瞬天地,無邊的黑暗和女兒堅忍的背影,被鮮血浸溼的紅色裙裝昭示著那場戰鬥的慘烈,他想再看卻已經沒有機會。
“也是因此我殘留在塔中的神識才會被喚醒,爹爹想著事先告訴你,我的乖女兒這麼聰慧厲害,一定可以平安的。”
白昭望著那已經模糊不清的偉岸身形,眸心溼潤,她笑著說:“當然,而且我還有爹爹孃親在護著我呢。”
“爹爹,若是平安,定要給女兒個訊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