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霜看著傻了一樣用奇怪眼神呆呆看著自已的方行雲,沒有說話,靜靜地等他回過神。
“我想去長安。”
他拒絕了。
尋常人若是聽到有高手想教他習武,必定會感激得五體投地更別說是一個乞丐。
偏偏方行雲拒絕了。
林楓霜表情很淡定,畢竟他對此早有預料,但還是問出了口。
方行雲身上的秘密很多,他雖然不會主動探尋,可還是會好奇的。
倒是藥無傷,他對林楓霜吃癟這件事喜聞樂見。
“哈,我就說小云朵不會同意,你那什麼清虛劍派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劍派,小云朵若是想習武,倒不如來我丐幫。”
藥小冬正要附和幾聲,忽而想起這什麼清虛劍派是風哥的師門,於是趕緊合上了嘴巴。
林楓霜對於藥無傷夾帶私貨的話不予理會。他輕輕摸了摸方行雲的頭髮,看不出喜怒。
“我五日後離開,在那之前若是你後悔了,可隨時和我說。”
現在,林楓霜的身上才隱約出現了方行雲記憶中劍客大俠的影子。
冰冷,無畏,一心向道。
刻板印象了屬於是。
藥無傷撇撇嘴,看不慣林楓霜冷冰冰的模樣,又或者他在不滿其他原因,總之,自從林楓霜昨天晚上告訴他自已五日後就要離開後,他就一直奇奇怪怪的。
林楓霜不知道原因,難得有些迷茫。
方行雲受不了沉默的氣氛,率先轉移話題。
“風哥你要離開了嗎?”
“對啊,我早就該離開了。”
藥無傷沒忍住,陰陽怪氣地開口。
“你之前還不是說不想離開嗎,怎麼現在又這麼著急要走?”
他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無他,這簡直像是什麼要送自家丈夫遠遊的深閨怨婦!
藥無傷恨不得給自已一巴掌,只恨不能把自已剛剛說出口的話給咽回來。
往日一臉桀驁不馴的男人少見地紅了臉,扭捏地不願看他。
太丟臉了!
草棚裡靜悄悄地,奇怪的氣氛無聲蔓延。方行雲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覺得自已說錯了話,看起來比兩位當事人還要緊張。
林楓霜慢慢開口,沐浴在藥無傷不明的視線中,他淡定極了。
“這次之後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師父說得確實很對,我比我想象中的還差很多,所以我打算提前回去閉關。”
藥無傷的臉突然變得慘白。
他當然知道林楓霜說的是什麼,如果他們的實力足夠高強到不懼怕任何陰謀詭計,那麼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他們也就不會被人耍得團團轉,仇沒報上還差點把自已人賠進去。
而這也是清虛劍派每個弟子的終極目標,追尋無上劍術,當你的劍術到達無人可以匹敵的程度,你就可以達到所謂像劍一樣無畏無懼的境界。
以劍入道,以武破惘。
總而言之,清虛劍派裡的每個人都是一心出世修煉的修煉狂,只有林楓霜這個異類,只想著入世而格格不入。
就是這人,竟然被清虛劍派奉為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藥無傷嘲諷地想要勾起嘴角,卻沒能做出什麼表情。
他半低著頭,半晌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想要哭出來。
“林楓霜,你說過的,你答應過我,你和他不一樣。”
林楓霜搭在劍上的手一抖,眼神中難得有些迷茫。
是他變了嗎?他確實開始認同門派中的理念,那麼,他最終也會變得像師父一樣嗎?
他並沒有說林今和清虛劍派不好的意思,只是在清虛劍法上走得很遠的人最終都會變成一把冷冰冰的劍,當一個人的心中只有劍,那他還能裝得下人,還會把眼睛放到這個世間嗎?
所謂入世出世,不外乎此。
方行雲和藥小冬不知道兩人之間的淵源,夾在中間戰戰兢兢。
‘你說說你,早答應風哥不就好了,也不會有這麼多事!’
藥小冬用眼神譴責方行雲的過分,方行雲竟然也讀懂了他的眼神。
‘跟我才沒關係,明明小藥哥從剛見面就情緒不對了!’
眼看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詭異,方行雲和藥小冬表情凝重,偏偏誰也不敢打破這沉默的氣氛。
“對不起,是我,是我失態了。”
藥無傷苦笑一聲,疲憊不願再看他。
他深吸了一口,緩緩起身,離開了草棚。
林楓霜無措地想要跟上去,卻見藥無傷揮了揮手。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林楓霜像是被燙到一樣,手咻地縮回了袖子裡。
“我,小藥,我並不是。”
他鼓起勇氣想和藥無傷解釋,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連他自已也看不懂自已的內心,又該怎麼向藥無傷剖白自已的內心?
藥無傷揮了揮手,轉身走遠。
林楓霜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垂頭喪氣地盯著藥無傷遠去的背影,一言不發。
方行雲和藥小冬心有慼慼地對視一眼。
好可怕。
天知道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方行雲看不過眼林楓霜這副頹廢的模樣,走上前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
“如果風哥不介意,要不和我們說一說你和小藥哥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往,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許有些事情,我們更能看得清楚不是嗎?”
方行雲認真起來的時候總是能讓人忽略他的年紀。
林楓霜看著方行雲的眼睛,鬼迷心竅地開了口。
“這件事,和我的師門清虛劍派的一貫傳統有關。”
……
藥無傷出了草棚,又不知道自已該往哪。他原本是幽州人,後來又跟隨養父前往涼州定居,涼州苦寒,起初他剛到江南道的時候還不太適應這邊的陰雨綿綿,還是林楓霜陪著他在這邊檢視情況,最後選中了金華。
金華繁榮,尤以河運為先,沿江而下,可直達杭州,聯通運河,來往商販極多。
路過一個說書先生的攤子的時候,那人朝他點頭問好,他平素最愛聽話本小說,可他今日實在沒什麼興致聽。
卻聽那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聲音如驚雷一般在他的耳邊炸響。
“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