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淅淅瀝瀝下了一天，第二天放晴的時候天空倒是難得的一塵不染。

兩個小的窩在一起，睡意正酣。

昨晚睡覺的時候方行雲還有些不情願，畢竟他從來沒有和別人一起睡覺的習慣。

藥無傷毫不客氣地將他丟到他和林楓霜中間，連同藥小冬一起。

“老實待著，這個時候的晚上很冷，又下著雨，你要是染上風寒我們可不管你的藥錢。”

方行雲乖巧躺下。

別說，四個人這麼整整齊齊地躺在一起，頗有點一家四口的味道。

林楓霜和藥無傷一人攬著一個小蘿蔔頭，藥小冬很習以為常地往藥無傷懷裡一滾，嘻嘻哈哈不知道和藥無傷說著什麼。

“小冬，明天我和小藥有些事情，行雲的那隻狗，你帶著他去城東那邊看看。”

藥小冬歡快應下，方行雲也胡亂點了點頭，他被林楓霜抱到懷裡，下意識地攥緊了面前的布料，看起來很不習慣和人這麼近距離接觸。

他的人生是不是被什麼人摁了加速器？

他倚在林楓霜的懷裡，神情有些恍惚。

他確實是和這些人剛認識一天吧。

不過習武之人確實和普通人不一樣。

方行雲沒忍住，向旁邊的人形火爐的懷裡鑽了鑽，恨不得整個人都沒進去。

火氣真旺。

“真不怕我是什麼壞人。”

林楓霜沒聽清方行雲小聲嘀咕了句什麼話，下意識地問出了口。

“什麼？”

“沒什麼！”

方行雲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貓，生怕林楓霜問個不停，慌忙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嘴巴。

“睡覺睡覺！”

林楓霜眨了眨眼，輕輕笑了一聲，連帶著胸膛一起輕輕震動。

方行雲咻地縮回手，耳尖愈發鮮豔。

一夜好眠。

林楓霜起來的時候方行雲還老老實實團在他的懷裡，他將人從自已的懷中小心摘了出來，放在稻草鋪的席上。

藥無傷起身的時候伸了個懶腰，藥小冬頗為熟稔地一滾，順勢滾到了方行雲旁邊。

似乎是感覺到了旁邊的熱源，他毫不客氣地翻身一抱，就把人抱在了懷裡。

林楓霜之前從不知道藥小冬睡姿這麼霸道，畢竟他很少在這邊留宿。

怕把兩個小孩吵醒，林楓霜說話的時候刻意壓低了音量。

“等解決掉李明光，我就要跟隨師父回營州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藥無傷正在給林楓霜規整衣服，聽到這話時手中的動作一頓。

“乞丐麼，四海為家也不算什麼，只是金華這邊。”

金華這邊離不開他。

好友性子如何他一清二楚，看似混不吝什麼都不在乎，實則比任何人都要重情重義。

不然他也不會把小冬撿回來。

林楓霜早就知道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問。

他甚至有一種留下來的衝動，去告訴師父自已不想回營州，不想繼續閉關去尋找那所謂劍術心法的極限，不想再一日復一日地被困那座不見人煙的雪山上。

入世出世，紅塵修心，他到底是做不到像師父那般狠心。

藥無傷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林楓霜看起來冷靜自持，但其實他才是他們兩個中更衝動的那個。

“林楓霜！”

他提高了音量，將他扯出棚外，嚴肅地看著他，試圖用眼神向他傳達自已的不贊同。

“你要是和那老頭說你是為了我留下來，你信不信他能馬上從蘇州飛過來活剮了我！”

林楓霜沉默不語，倔強地移開眼睛，不去看他。

事實上，他們已經為這件事情吵過很多次了。

“師父他不可能會這麼做，再怎麼說——”

再怎麼說藥無傷是他的血脈，他們清虛劍派是講究入世出世斬俗緣，但又不是魔教，不會對自已的至親血脈下手。

藥無傷不想和林楓霜爭論關於那個男人的事。

事實上，他已經後悔跟林楓霜爭論這個話題了。

“先解決掉眼前的事，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他飛速改口，又怕林楓霜聽不進去，強硬地把人家的臉轉了過來。

“林楓霜，你聽見沒有，你要是敢故意讓自已受傷拖延時間，我明天就把那老東西喊回來，讓他把你綁回你們那狗屁聖山！”

被猜中小心思的林楓霜，緊緊抿著嘴，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藥無傷緊緊盯著林楓霜的眼睛，確定他不是在敷衍自已，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藥小冬到底是和誰學的那犟種性子，不言而喻好嘛！

……

方行雲這一覺睡得神清氣爽，睡了個飽覺讓他心情無比舒暢。

他淡定地將藥小冬搭在自已脖子上的胳膊推開，利落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原地蹦了蹦，抻了抻退，伸了個懶腰。

今天是個大晴天，陽光懶洋洋地灑進草棚裡，昨夜的雨水順著房簷滴在地板上，伴著藥小冬呼嚕聲一起，無比和諧。

方行雲難得想要捉弄一下這人，壞心思地將冰涼的手伸進藥小冬的衣服裡，看著他被自已涼醒，發出一聲暢快的笑意。

“起床！”

藥小冬被那突如其來的涼意冰醒，猛地睜開眼睛，在看清面前是誰後，他眯著眼睛，扯出一抹冰冷的笑。

“方行雲，你完啦！”

藥小冬的胳膊快如一道閃電，猛地抬起抱住方行雲的脖子，一個用力便把人扯了下來，死死地把他摁到懷裡。

方行雲自然比不過已經和藥無傷學了一年武的藥小冬，被他一隻手鉗制得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獰笑著將他的手放到自已的肚皮上。

“藥小冬！”

方行雲被冰地一個激靈，連忙求饒。

“我錯了我錯了，鬆手，快鬆手！”

藥小冬輕輕哼了一聲，然後把人放開，利落起身，向方行雲撲了過去。

兩人滾作一團。

方行雲生無可戀地被藥小冬摁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由著他扯自已臉頰。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哼哼，快叫我小冬哥！”

方行雲自恃自已是個成年人，怎麼可能真的放得下這個面子，喊一個剛剛十歲出頭的小孩叫哥。

屈辱，太屈辱了！

方行雲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在那裡裝死。

剛剛惡作劇的時候怎麼不記得自已是個成年人？

藥小冬後知後覺自已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他和方行雲的關係什麼時候突飛猛進到能打打鬧鬧的摯友關係了？可此刻架在這裡，他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緩和氣氛。

正在他悻悻地想從方行雲身上下來，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時候，卻看到方行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憋紅了臉，像是從門縫裡擠出了一句超級小聲的。

“小冬哥。行了吧，快下去！”

藥小冬眼前一亮，痛快地從方行雲身上起身，快樂得像是一隻偷了腥的小貓。

他將躺在地上的方行雲騰地抱起，甚至還貼心地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

在方行雲懵逼的視線中，藥小冬快樂地將方行雲抱在懷裡，他比方行雲高了一個頭，此刻正正好將下巴放到他毛茸茸的頭頂，喃喃自語。

“這就是小藥哥的快樂嗎！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