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帶著小崽子和首飾回來的時候江夫人正準備午飯,見一大一小回來的時候難得眉眼舒展開幾分。
一見到江夫人,江文立馬把方行雲拋之腦後,驕傲地向江夫人展示自已的戰利品。
“這是上京那些大官夫人最喜歡的款式。”
江夫人自然很開心,她對江文手中荷花簪子愛不釋手,不過到底方行雲還在,她也只是矜持地笑了笑。
“不錯。”
方行雲一臉哇塞地矇住眼,只是那雙黑溜溜的杏眼透過指縫,閃爍著名為八卦的光芒。
然後被江文給了一頭槌。
“小崽子速死!”
方行雲躲閃不及,正中一捶,冒出了淚花。
大約誰也沒想過離別來得這麼快,幾天後的清晨,方行雲向江夫人他們辭別。
其實他早就應該離開。
避開江夫人溫柔的眼睛,方行雲想。
畢竟他的病早就好了大半,而江老闆的客棧也沒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在這一直住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而且還有大黃。
想起大黃,他不知為何,心中總是隱隱不安。但他又不好張口,讓江文他們幫忙餵狗,他已經麻煩他們夠多了,又怎麼能開得了口得寸進尺?
小孩子的臉上透著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懂事,更惹得江夫人憐惜。
是的,江夫人並不想放方行雲離開。一方面她覺得方行雲的病還沒好,另一方面。
“你家中可還有其他人嗎?”
她竟是動了收養方行雲的念頭。
“不行!”
出聲反對的人並不是方行雲,而是江文。
他快步走上前拉著江夫人的袖子低聲耳語。
“夫人,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與我商量。”
江文竟是反對的。
氣氛陡然凝固。
其實江夫人話剛剛說出口,也後悔了。
縱使她不知道江文決定搬家的真實原因,但依她的聰慧早已猜到幾分,若是真的因為……那此時收養方行雲,豈不是真的連累了他。
只是剛剛這孩子的模樣太讓人心疼,讓她忍不住出口挽留。
方行雲看到了江夫人臉上的懊悔,他不想讓大家難堪,於是懂事地遞了個臺階,讓大家都不至於失了面子。何況他自已也不想留在江文這裡。他已經麻煩他們夠多了。
忽略掉心口的酸澀,他低垂著眼睛,低聲開口。
“我,我有家人的,他們在等著我回去。”
此為謊言。
“我不會留在這裡,我一定要找到回去的路。”
此為真實。
說到底,他們也只不過是剛剛認識幾天的陌生人,在這個不是天災就是人禍的時代,誰願意帶著一個拖油瓶呢。
他不該連累別人。
江夫人沒有錯過方行雲臉上一閃而過的受傷,可是她卻也沒有出聲挽留。
她輕輕嘆了口氣,卻不願意讓方行雲就這麼離開,她讓江文從廚房拿了一袋之前制好的乾糧,連同自已這幾天改好的小衣服一起包好,遞給方行雲。
“這是為你讓夫君免受牢獄之災的報酬,收著吧。”
方行雲不應該收的。
他身上還穿著江夫人親手改好的衣服,柔軟的面料比自已之前那件乞丐裝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他看著江夫人的不容拒絕的眼神,抿著嘴,最終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謝謝您,夫人。”
江夫人把裝好的布包掛在方行雲身上,不輕的分量墜地他打了個趔趄,還好被江文及時扶住。
“小子,你該鍛鍊了,不然就你這小身板,分分鐘被那些丐幫給搶了。”
方行雲不高興地撇撇嘴,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願意被人說自已是隻弱雞,即便他現在是個小孩。
江文發出一聲響亮的嘲笑,趁著江夫人沒看見,嗖地將什麼東西塞進了方行雲的包袱裡。
“娘子,我去送他。”
說罷,帶著方行雲走出了客棧。
方行雲被他帶著往前走,卻忍不住轉身向江夫人揮手作別。
有緣再會。
江文將他送到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擺了擺手催促他離開。
“小子,你小心點,可別死在我前頭。”
這威脅的話配上江文凶神惡煞的臉,讓方行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人的所有情商大約都用在了討自家夫人歡心上。
“謝謝你,江老闆,若是有一天我發達了,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他說得認真,江文才也沒當回事,敷衍地揮了揮手。
江文看著方行雲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一個略微猙獰的慈愛的笑。視線中的身影一點點消失,他正要轉身回屋,卻一拍腦門,想起了被他們遺忘已久的事情。
他還沒問過這小子叫什麼呢!
……
江文最後瞞著江夫人塞到方行雲布包裡的,是一把開了刃的匕首。
他握著匕首,下意識地在眼前揮了揮。鋒銳的刀刃劈開面前無形的空氣發出一聲嗡鳴,他攥緊了匕首。
“這次,真的是欠了一個天大的人情。”
他循著記憶回到了那個熟悉牆縫,那的東西並沒有被人拿走,看來他沒有算錯,這附近幾戶人家確實很久沒回來了。
這倒是便宜了他。
他不是很熟練地撥開稻草。
“大黃,看我帶什麼回來了!”
下一瞬,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大黃不在這。
也許它只是出去找吃的了。
他這樣安慰自已,將江夫人給他收拾好的行李藏好,想了想,把之前的破布連同一塊餅放在了外面。
這樣大黃應該就能知道是自已回來了!
他自已嘴裡也叼著塊餅,打算出去找找大黃,順便探探情況。
在過來的路上,他被鏽住的大腦動了動,鼓起勇氣向路人打聽了一下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然後得到了一個意外熟悉的名字。
這裡是婺州金華。
他也終於搞懂了之前他聽到的上京並不是這裡首都的名字,而是這裡的人用上京代指首都。
而上京,是長安。
這裡是大唐!
沒有任何一個現代人能夠拒絕大唐的誘惑,即便是自從穿越之後屢屢受挫的方行雲。
他被這個訊息驚得回不過神,在路人莫名其妙的眼神裡,他的臉上揚起了一個難以抑制的笑容,連帶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這可真是。
方行雲向路人道了謝後轉身離去,與此同時心中升起一個不可抑制的決定。
他要去長安。
只有長安,有可能讓他找到重回現代的方法。
‘長安’
他短暫地在這裡休息了一會,然後再次踏上旅途。
且不說原主作為一個流民乞丐,有沒有戶口,能不能出金華,就算他能出金華,那又該怎麼去長安呢?
難不成自已要一路乞討著過去?
普通的辦法是不行了,但。
方行雲甩了甩頭,將單肩包換了個肩膀,揉了揉勒得有些疼的肩。
非常之時,應行非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