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比自已矮了一頭多的宋臘梅,宋興傑著實有些心疼和心酸。
14歲的花季,若擱在後世,還是個初中生,大多數十指不曾沾過陽春水,有的甚至上下學都需要父母接送。
本應該被疼愛的年紀,宋臘梅卻為了生計而操勞。
“我猜是白切雞,要不然就是清蒸魚。”
宋興祥跑上前,寵溺的撫摸著妹妹的頭髮,隨即問道:“今天辛苦不辛苦?”
宋臘梅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不辛苦,一點都不辛苦,我用了你教給我的偷懶的法子,幹活輕鬆了不少。”
話落,她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紙油包,語調中夾帶著些許的喜悅:“給你倆帶了燒鵝,今天走運,有一桌客人剩了半盤燒鵝,吳嬸分給了我一半。”
將油包開啟後,她捏起一塊率先遞到了宋興祥的口中,雙眼笑成了月牙兒:“哥,香不香?”
舔了一下帶油的手指,她又捏起一塊,放進了宋興傑的嘴裡:“六哥,你也嚐嚐,可香哩。”
她向四周掃了一眼,又捏起一塊,遞給了宋興祥:“哥,多吃點,這燒鵝不經常剩下,下一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遇上。
六哥,你也吃,多吃點,多吃肉才有力氣幹活。”
她像防備著什麼似的,一塊一塊,不停的往宋興傑和宋興祥嘴裡送燒鵝,眼看只剩下最後一塊,她卻依舊沒有要吃的意思。
嘴裡被塞滿了燒鵝的宋興傑感動之餘,卻也感到好笑,他能看出宋臘梅這是防備楊盼娣和梁志文呢。
以前,宋臘梅也經常會帶回一些剩菜剩飯,可由於原主的戀愛腦,至少有一半會進到楊盼娣和梁志文的肚子裡。
這小妮子雖然嘴上一直不說,心裡肯定早就有意見了,這是用自已的小聰明,無聲的反抗呢。
宋興傑在宋臘梅再次下手前,快速捏起最後一塊燒鵝,眼看著後者眼神一暗,他笑了笑,送進了後者的嘴裡,嚥下一些鵝肉後,模糊不清的說道:“你也吃點。”
只見宋臘梅眼睛突然睜大,陡然一亮,不可思議的望著宋興傑,那震驚的表情,彷彿是看到了太陽從西邊升起。
宋興傑用力咀嚼了幾下,囫圇吞棗般將肉嚥進了肚子,寵溺的颳了一下宋臘梅的鼻尖,道:“你不用這麼擔心,楊盼娣和梁志文已經被我趕走了,以後有好東西,咱可以慢慢吃,可噎死我了。”
宋臘梅的眼睛睜得渾圓,表情更加震驚,那感覺就像是聽到了馬上就要世界末日一般,遲遲不敢相信。
她猛然扭頭看向了宋興祥,眼神中盡是詢問的意味。
宋興祥反應慢了半拍,看到妹妹投來的目光,他的心思還在燒鵝上,十分不解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宋臘梅恨鐵不成鋼的跺了跺腳,給了親哥一個白眼,輕聲問道:“楊,楊姐和梁知青他倆?”
“哦!”
宋興祥才反應過來:“你說他倆啊!被六哥給趕出去了!”
他嘿嘿一笑,雙手攏在袖中,抬起袖邊,擦了擦嘴唇的油漬,得意道:“小梅,你是沒看見,剛才六哥可威風了,把那兩個王八蛋嚇得跟鵪鶉似的!”
宋臘梅小心的瞄了宋興傑一眼,用力的在親哥小腿踢了一腳,提醒道:“哥,咱們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的人,你能不能別罵人。”
宋興祥根本沒聽出妹妹的話外音,不以為然,頗為不服氣的說道:“憑啥不能罵?他們不幹人事在先,我罵兩句怎麼了?!”
“你,你……”
宋臘梅氣的跺了跺腳,感覺有心無力,自已的哥哥怎麼一副木頭腦袋。
宋興傑明白宋臘梅這是顧忌著他呢,畢竟之前舔成那個樣子,說斷就斷,不太符合人之常情。
為了讓這個小妮子安心,他附和道:“那兩個王八蛋就該罵,不幹活也就算了,還拿咱們當傻子,天底下哪有比他倆更無恥的?”
說罷,他提起桌上打包的飯菜,道:“小梅,走,咱去吳嬸家裡,今天我給你們打包了幾份菜,待會兒多吃點。”
還未等宋臘梅反應過來,他便拉著這兄妹倆去了隔壁的吳嬸家中。
敲了敲門,推門而入後,吳嬸正在喂10歲的女兒吃燒鵝。
看到宋興傑三人進來,不由納悶道:“這麼晚了,你們有什麼事?”
宋興傑指了指手裡的菜,道:“吳嬸,我從飯館打包了幾份菜,給你打打牙祭,只吃燒鵝哪能吃得飽。”
從原主的記憶中,他了解到吳嬸這人,平時看似潑辣,不講理的表象下,掩藏著一顆善良,樂於助人的心,給予了他們不少的幫助。
宋臘梅如今的這份工作,便是吳嬸幫忙找的,雖然工資這一塊,一直不能說動老闆給全款,但一有空便會幫著宋臘梅洗盤子。
其實想想也釋然,在這個殘酷的社會底層,一個失去丈夫的寡婦,若沒有一身刺,只能成為別人欺辱的物件,又怎麼能護得兒女周全。
經過這麼多年的苦難,吳嬸還能保持著一份善良,已經難能可貴。
“我看你就是有錢燒的,晚上吃不吃有什麼區別,不都得睡覺,睡著了,哪還會餓。”
吳嬸看著宋興傑將一份份,打包到一次性餐盒的菜擺出來,著實有些肉痛,開口訓斥道:“掙個錢容易嗎?攢著買房子,娶媳婦多少,非浪費在吃食上,吃了兩頓飽飯,就不知道自已姓啥了?”
宋興傑笑道:“吳嬸,您先彆著急,您聽我慢慢講,若擱平時,我哪捨得買這麼多好吃的,這頓飯是為了慶祝我的新生!”
隨即,他便將今天的事,從頭到尾的講述了一遍。
“趕得好,依我看,你早就該把那兩個白眼狼趕走了。”
吳嬸瞥了一眼宋興傑,憤憤不平,道:“你這腦子總算正常了,之前,我跟你提醒過多少次,你就是不聽啊,非得上趕著供著人家,圖什麼呀?!”
“是,是,是,您說的對。”
宋興傑虛心的接受了批評,隨後將一雙筷子遞到了吳嬸的手中,道:“您別光說話了,趕緊吃點,待會兒菜徹底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吳嬸瞥見自已的女兒,正抓著一根雞腿啃的滿口油,心中不由輕嘆一聲,女兒似乎很久沒吃過雞腿了。
她雖然依舊心疼菜錢,卻覺得剛才自已有些過分了,宋興傑能夠想著她們娘倆,說明那也是知道感恩的人,這麼個大小夥子,正是自尊心強的時候,不能一味的指責。
她的心不由軟了一些,說話也變的輕柔:“阿杰,你長的人高馬大,又這麼帥氣,不會缺女人,以後肯定能找到真心喜歡你的女孩子。
但前提,你得努力工作,好好掙錢,花錢可別再大手大腳了。”
“那必須得!”
宋興傑燦然一笑,順口說出了自已的目的:“吳嬸,阿明哥好像很久沒回來了,他最近什麼時候能回來?”
吳嬸想了想道:“快回來了,他說一個禮拜左右能完事,這兩天就能回來,你找他有事?”
宋興傑道:“我想託阿明哥,認識一下洪金保。”
吳嬸拍了一下大腿,道:“你早該這樣了,整天碼頭扛包有什麼出息,你能想明白,這是好事,等他回來,我再跟他講,你跟阿祥一起去,當學徒工資雖然少,但出徒了,不但有工資,還有分紅呢,一個月不比白領掙得少。”
之前,吳嬸就勸說過原主跟著許維明學一門手藝,但原主死腦筋,覺得學徒工資太低,便一口否決了,所以吳嬸才有這麼一說。
既然許維明沒在,宋興傑便沒多打擾,待吳嬸吃飽飯後,便返回到了自已的住處。
今天雖然少了兩個人,但他和宋興祥依舊打地鋪,床還是屬於宋臘梅,少了一個爭床的楊盼娣,這小妮子應該能睡個舒服覺了。
不過,他卻失眠了,地面是又潮又硬,連個枕頭都沒有,渾身不舒服,過了很久,困的實在受不了時,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