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個奇怪的童話夢境，不知道為什麼卻讓我想起那一天和亞利斯大人第一次見面的事。十三年前我遇到他時，他明明也只是個小孩，為什麼能夠如此理直氣壯，毫不畏懼地替陌生人挺身而出？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明白。

“你們這些人有沒有良心！對方還只是個小孩，竟然對他拳打腳踢。”

我維持跌坐在地的姿勢，看著眼前瘦弱的金髮少年，只不過大了我幾歲，說起話來卻很有大人的架式。

“你一個小鬼，對我們說什麼教！再不滾蛋我連你一塊兒打。”那群勢利眼的討債鬼打傷我和我父親，對於少年又怎麼會把他放在眼裡。

我盯著少年看，以為他肯定會溜走，人再怎麼好也不可能做到幫人捱打的程度吧，更何況從他的衣著看來，就是個公子哥，哪裡承得起捱打。結果沒想到，他竟然傻傻地站著讓人打，往後一跌，跌坐到我旁邊來。

“別打了，這孩子跟我們無關。”父親似乎也很吃驚，趕緊爬起身上前阻止。

早在爸爸衝到那群人面前時，少年已先爬起身站在我旁邊說：“你們給我聽好了，最好給我停止這種野蠻的行為。”

“小鬼，童話故事看太多，想當英雄嗎？先跟你說清楚，這男的可是欠了我們一屁股債，不教訓不會知道要還錢。”討債的人拎住父親的衣領，父親一生只知道專心務農，不懂也不敢反抗，只能有被捱打的份，甚至連哀號都不敢。

“放開我爸爸！”我看不下去衝上前要阻止，但和我預期的一樣，討債的人一隻腳踹向我的肚子，我沒來得及閃避，肚子被這麼一擊，痛得我蜷曲在地。

就當我痛得瞇起眼睛時，狹窄的視野範圍內，看到少年手臂上散發出藍紫色的光，光芒一閃，討債的人立即放下我父親，渾身呈現抽搐痙孿的狀態。

“你、你這小鬼究竟是什麼來歷？”他身後的同伴全都嚇得倒退一步，其中一人開口問。

“我是亞利斯‧托爾瑟多，大祭司之子。”少年回答。

他的背影在夕陽下印著餘暉的光芒，他就是真正的魔法師嗎？那恐怕是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崇拜。

他轉身拉我一把，甚至還幫我拍掉身上的泥巴，但我只是微張著嘴發呆，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亞利斯，你怎麼到處亂跑？”一名金髮、看似是少年父親的男人叫了他的名字。少年便對我笑著輕拍我的肩膀說：“已經沒事了，我會處理好，他們不會再來找你們麻煩了。”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和那些討債鬼說得不一樣，在我眼中他就是個英雄。而就在事後不久，父親接到訊息，說我們家的債務已經一筆勾銷，而付款的人正是大祭司──托爾瑟多。

或許是時間過太久了，我竟然忘記這段記憶，那樣正直又溫柔的亞利斯大人，和先前殘暴的亞利斯大人，怎麼可能會是同一人呢？把他們視為同一人，似乎太對不起亞利斯大人了。我果然無法相信他們是同個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正的亞利斯大人去了哪裡呢？

什麼液體狀的東西，從查理的眼角滑落。

“我……哭了嗎？”他如此自言自語，睜開眼睛一看，小老頭一張毛茸茸的臉正對著他，那隻小老頭不僅用傻呼呼的眼睛盯著自已，而且它的嘴邊還發出“噗噗滋滋滋”的怪聲。

這時查理才注意到小老頭正以上下顛倒的姿勢吸著自已的額頭，而奇怪的聲音是它吸了口水所產生的聲響。

查理無奈地伸出雙手抓住小老頭毛茸茸的身體，小老頭一離開他的臉，嘴邊還發出狀似吸盤被拔開的聲音。

“果然那個童話的夢是埃法索搞得鬼嗎？”查理擦去額頭上的口水，回想起在夢之後浮現的記憶，一顆心便沉了下來。

當時亞利斯大人身上出現的藍光……那該不會就是他變成魔王的徵兆？亞利斯大人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此，查理便起身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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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下了樓，走出庭院，發現泥鰍雨已經停歇，梅樂絲和克勞德正在庭院裡打掃。

“啊，是小嘍囉，還不快過來打掃。”梅樂絲看到查理就像看到救星一般，馬上奔到他面前交出掃把。

“你這ㄚ頭，每次就只會偷懶，不要因為稍微得到信任就翹起尾巴，開始得意起來了。”

梅樂絲調皮地吐出舌頭，接著露出愉快的笑容。

“克勞德大人，您不用掃，我來就好。”

“沒關係，每次都讓查理一個人打掃，現在至少讓我幫忙分擔一點吧。”克勞德笑著說。

“發了什麼事嗎？”查理瞇起眼睛直盯著克勞德看，但就算他再怎麼機靈，也無法得知克勞德先前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呀。”克勞德臉上堆起笑容擺了擺手。

“是這樣嗎？那埃法索大人呢？他去哪裡了？”

“他……他剛才因為魔法書的事跟我起了點爭執，不曉得躲去哪裡生悶氣了。”克勞德尷尬地抓了抓頭。

“魔法書……克勞德大人，您對於亞利斯大人有什麼看法？”

“什麼看法？”克勞德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不禁感到困惑。

“您想想，亞利斯大人出現時都做了什麼事，對於那些行為，您有任何想法嗎？”

“想法……哥哥出現時，我並沒有辦法得知他做了什麼。”克勞德嘴上雖然這麼說，但他也已經和正面亞利斯接觸過了，只不過他並不想說出任何破壞哥哥美好一面的話。

查理有些顧忌地說：“他出現時，做了很多不像是亞利斯大人會做的事……我是這麼想的，會不會那個人根本不是亞利斯大人？”

克勞德疑惑地皺眉，苦笑著反問：“如果不是亞利斯，那麼他會是誰？”

克勞德這麼問著，想起夢裡見到的巨大黑鷹，那就是亞利斯的護使，他精神的形象，就跟哥哥以前說的一樣，若那不是哥哥還可能會是誰？他這麼堅信著。

“但是我記憶中的亞利斯大人是個善良、正派的人……”

“亞利斯……哥哥他和爸媽一起無辜地被害死了，所以他很恨吧。如果復仇達成，哥哥應該也就能瞑目了。”克勞德望著在遠方逗弄小老頭的梅樂絲，露出辛酸的微笑。

“克勞德大人……”查理從克勞德臉上看見了跟亞利斯相似的笑容，這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查理，要是你察覺到危險了，可以拜託你帶著梅樂絲離開嗎？”

“什麼意思？”查理瞪大眼睛，驚愕地看著克勞德。

“要是、要是把你們捲入就不好了，如果是你的話，肯定會答應我的吧。”

“克勞德大人，您在說什麼？”

“克勞德！快來看，這隻毛毛怪吞了一隻泥鰍！”梅樂絲抱起變成黃綠色的小老頭，對克勞德緊張地揮揮手。

克勞德對查理露出信任的笑顏，笑著跑向梅樂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