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拾香叫了林若瑾一聲,林若瑾猛地回神,輕輕地應了一聲。
也是她魔怔了,院子裡的人是秦姨娘,她的姨娘早在十幾年前便去世了。
林若瑾迅速換上了一副悲憫的神情,眼角生生擠出幾滴淚水,輕聲說道,“我們走吧。”
“你怎麼來了……”
父親看見她,怒火稍稍收斂,沉著聲音問道。
林若瑾恍若未聞,只是不住地喃喃自語,“秦姨娘的孩子竟也沒保住……父親,我又失去了一個弟弟。”
“你說什麼?”
林遠山瞳孔微縮,又忍不住追問,“若瑾,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若瑾止不住地搖頭,她扶著拾香的手,連連後退,“父親,事到如今,女兒真的不想再瞞下去了,我姨娘的孩子沒了,秦姨娘的孩子也沒了……
女兒不能再眼睜睜瞧著不管了,父親,求您還我姨娘一個公道!”
林若瑾撲通跪到了地上,拿出了她早就準備好的證詞,若是從前,父親未必會信。
但父親現在正在氣頭,秦夢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是他期待已久的。
他對這個孩子抱以厚望,如今卻被蘇氏“害死”,哪怕蘇氏沒有做過,只怕父親都會將這一切的罪責,都歸咎在她身上!
“父親,多年前我姨娘生產,蘇氏買通了產婆,將弟弟活生生掐死,又栽在了姨娘頭上,我姨娘因此喪命,又擔下了八字不詳的惡名。
女兒為了林家的安寧,本想忍氣吞聲,只當這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可時隔多年,時至今日,當年的悲劇再次發生,秦姨娘肚子裡的孩子也沒了性命!
父親,女兒不想再忍,也不能再忍,只求父親為秦姨娘和她肚子裡的孩子討個公道,也還當年,我姨娘的一身清白!”
林若瑾眼角噙著淚水,深深地磕了一個頭,嘴唇緊繃著,眼底盡是鄭重。
她這副神情,也並不盡然都是假裝,提起姨娘,她不免帶出幾分真情的流露。
林遠山盯著畫押的證詞看了許久,他突然笑了起來,帶著冷意。
“啊!”
院中沉默了良久,林遠山怒吼一聲,眸底猩紅一片。
此時,忠福從外頭跑進來,“老爺,屬下在秦姨娘的安胎藥裡發現了麝香的成分。
還有秦姨娘平時所用的香料,裡面也都有滑胎之物……”
林遠山冷笑著,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將畫押的證詞揉作一團,連聲說著,“好啊……可真是好!”
林若瑾知道,父親信了,他一連說了幾聲好,必定是氣急了。
“讓郎中替秦姨娘好好調理身子,四丫頭你也回去吧,你姨娘的事,我自會做主。”
父親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他越是如此,越代表著他真是氣到了極致。
林若瑾緩緩拜了下去,輕聲道,“是……”
“砰——”
蘇氏正喝著藥,門被人一腳踹開,林遠山環視著屋內的眾人,他冷笑一聲,不等秋菊開口,便罵道,“都給我滾出去!”
蘇氏看著這樣的林遠山,同樣冷笑一聲,她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必然是來找她算賬了。
可那又怎樣呢,若是從前,她還在乎林遠山的寵愛,可如今,她都只剩下小半條命了,那些個虛頭巴腦的東西,又有誰會在乎!
蘇氏強撐著坐起來,她的面上掛著幾分端莊和淡漠,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藥漬,彷彿她從未生病,還是從前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夫人。
“秋菊,你先出去吧。”
她將秋菊打發了出去,才似笑非笑地看向林遠山,“真是稀客啊,老爺沒事幹,來我這做什麼?”
“你還好意思問,蘇氏,你為何變成了這般模樣,我知道你向來容不下秦夢,可她不過是一個妾室,又如何能威脅得到你的地位?
你就連一個庶子都容不下,非要趕盡殺絕,才肯罷休嗎?”
林遠山看著眼前的蘇氏,心中不解極了,記憶裡,從前的蘇氏也不是這般模樣,她脾氣是差了些,可對他,也向來是溫柔賢惠的。
蘇氏倒像是聽到了這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她笑得幾乎倒在榻上,抬眼看向林遠山,只覺得無盡的暢快。
“罷休,我才不會罷休!林遠山,是你造就瞭如今的我,你將我困在這望不到頭的大宅院裡,讓我每天都要無窮無盡地去算計!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秦夢那個賤人,她也配有孩子,我便是害了她又如何,你們又能拿我怎麼樣!”
蘇氏痴狂地笑著,她早就沒什麼顧慮了。
“我還沒死呢,你們就想算計我,算計我的權勢,算計我的嫁妝,算計著我的位子!
你們誰都別想從我這裡得到一分好處,我就是死也要帶著秦夢肚子裡的那個賤種,一起陪葬!
看看這個林家,真是令人作嘔!”
林遠山震驚地搖著頭,連連後退,“你瘋了,蘇氏,你瘋了!”
蘇氏不再回答他,她自顧自的笑著,像是徹底溺死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再醒不過來。
林遠山一路退出了蘇氏的房間,他突然茫然了起來,最後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忠福湊了上來,試探著問道,“老爺,該如何處置?”
林遠山搖著頭,諷刺地笑了,“如何處置……這般毒婦,我林家,留不得她!”
蘇氏是他明媒正娶的,便是她犯了再大的錯,他都不能傷了蘇氏的性命。
林遠山一路沉默著走回了書房,提筆寫下休書一封。
他正要讓人將這封休書送去給蘇氏,王氏突然急匆匆地從門外闖進來。
王氏眼見著林遠山寫下了休書,長長的哎呀一聲,一把將休書按下,登記了旁邊的火盆裡。
“你這是幹什麼,瘋了不成,竟要休妻!”
王氏責怪的眼神看向林遠山,她倒不是心疼什麼兒媳婦,秦夢的孩子沒了,她這做祖母的,說不心疼是假的。
可關鍵是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休妻呀!
“你知不知道,蘇家回京了!”
“什麼?”
林遠山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王氏刻意壓低了聲音,“我也是剛剛收到訊息,蘇氏的哥哥蘇廉,剛剛升任了正四品左僉都御史。
無論蘇氏犯了什麼錯,都先忍忍吧,你這個時候將他妹妹休棄回家,得罪了他。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在朝中難免彈劾你啊!”